如今这一趟下来,皮肉焦黑自不必说,连内里的骨头都清晰可见。
加之牢房本身就阴暗潮湿,伤口从脚底开始朝上溃烂,因为经络坏死,炎症扩散,连带着小腿到膝盖那一块都是红肿不堪,若是再得不到医治,别说是腿了,怕是连命都要保不住了。
想起当初离开言家时,这个姑娘还曾媚眼如丝,柔情蜜意的与自己打机锋,言书好看的眉头终于起了些褶皱,看着向安的目光也从慵懒无波带了些许尖锐:“太傅大人这是何意?”
向安歉然的笑道:“大理寺审案从来都不会心慈手软,我虽提前打了招呼,可这儿说到底不归我管,有些个刑讯过苛原也是难免的。早几日,我曾叫目远跑了一趟,想找个太医给这姑娘看看,谁知,她竟拒绝了。说是这些个伤原是自己应该领受的,还说我若真想帮她,不若劝着宋大人提早认罪。说来也是奇怪,国舅爷犯的错,这姑娘是怎么算到我头上来的。言阁主你听着,不觉得奇怪吗?”
听了这话,言书还真的认真想了想才道:“兴许是因为太傅在百姓的眼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吧。宋姑娘在这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好容易见了一个能在里头说的上话的,是很该求一求的。”
滑头,对这样聪慧狡黠的少年,向安总有一些别样的宽容:“既然如此,那不知言阁主落到这儿后可有什么要与我说的?毕竟眼下除了我你也见不到能在内里说上话的人,对吗?”
话绕的久了,只会浪费彼此的时间,向安知道言书在与自己拖延时间,只是:“言公子,你该知道,便是今儿凌老将军到了这儿,没有我的命令你也是出不去的,毕竟他再宣武有力,也已老迈,殿外两百亲君卫虽是初生牛犊,可群起而攻之还是很有战力的……除非,他能调来墨轻骑。”
“倾所有,迎宾客,录尽天下事。”向安闭了眼,道:“放眼皇城,能将穆家庄的事儿查到这个地步,又清楚内里的盘根错节,还有能力逼着亲君卫在一夜之间把数百张告示贴满大街小巷的除了你们,大约也不会有谁能做到了……”
向安取了厚厚一塌状纸,示意佑呈拿给言书看:“这是宋姑娘上呈的状纸,桩桩件件言之有物,一个国舅府家不受宠的小姑娘,又被放到了那样的地方,如若不是你帮衬,要从哪里得来这些东西?”
言书看了一眼,不置可否道:“东西哪儿来的又有什么要紧,上面是真是假才是关键。即是状纸,太傅可核实过上头的东西了?”
“属实。”向安毫不避讳:“只是,比起这个,我更担心旁的事情。”
言书失笑:“难道在太傅大人心里,还有什么旁的事能比朝中蠹虫横生还要重要吗?”
“自然是有的。”向安道:“言公子,你年纪轻,大约不明白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是非黑即白的。状纸上的那些官员,譬如国舅爷,也许他对宋姑娘和她小娘来说是宛若恶魔一般的存在,可在别的方面,又是无可取代的。于国于家,他们都是不可缺少的存在。你可以为他的恶行处置他们,却不能是用这样的方式。很显然,墨轻骑在你手里并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