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太医将安置他的银针一一拔除,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原以为宛芳会哭闹,却不想这姑娘性子这样倔,明明苍白了脸,却连泪都不见一滴。
也是,经历了这几日,该有的心理准备或者都有了,哭与不哭又有什么差别。
康长海敬佩她的心智,少不得多嘴一回:“姑娘,你若还有话来不及告诉这位公子,或者我有法子能叫他清醒一回,也许能多少补回一些遗憾。”
原本到他这个年纪,生老病死也就成了常事,只是眼前的两个人,左不过二十多的年纪,陡然逢了别离,若是连最后一句话都不得说,也许后半辈子都会无法释怀。
生离死别这种事,自来都是留着的那位更加遭罪。
“是了。”宛芳点头:“他大约是有话要说的。既如此,便劳烦太医了。”
到了最后还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康长海心内稍安,道了一声唉,转身就去备药了。
宛芳回头去看许渐吉,道:“来了这几日,他一直没有清醒过,但凡开口总是离不开主子,许大夫,劳您往外传个话,就说……就说韶华怕是不行了,看他是否还有别的安排。”
“好……”刻意的冷静总是叫人不安,这般物化的说辞更是让人觉得难受,许渐吉应了一声后终是忍不住:“宛芳,你若想哭便哭吧。咱们面前,没必要这样忍着。”
宛芳摇头,只拿着帕子替面前烧的滚烫的人降温,半晌才道:“我这样日日伴着,寸步不离,大约也是十之八九了,只是早晚罢了,左右我是不会离了他的。纵然我没有得病,三尺白绫,利刃刀剑哪处不可得,比起伤心,只觉着对不起主子罢了。”
虽是姑娘家,可她主意最正,素来言出必行,谁劝都没有用。
这些天,烟岚见她行举如常,除却面色苍白外不见伤心,就有了预感。
今番韶华若是能好,宛芳自是没事,若是保不住,她自然也存了死志。
若非如此,进医馆之前,她也不会特意跑到言书面前,行大礼求宽恕。
这个事儿,烟岚知道,言书自然更明白,因此,许渐吉的话一递出来,他就猜到了宛芳的盘算。
元夕捧着药罐子,看他在那儿收拾自己,知道是劝不住,也实在没法劝,这些人自小一处长大,是何等交情,尤其是韶华。
今番他横遭此劫,在言书心里多半是归罪到自己头上了,若非如此,也不至于逼着元夕炼这“药”。
玄衣蓝衫,银丝腾蛇,那是言书最爱的装扮,末了,他将一顶小小的银冠端正的束在头顶,又仔细的端详了一回后,转身看着元夕道:
“走吧,咱们去送他最后一程。”
波澜无惊的语调后,是藏都藏不住的猩红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