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芳捏着瓶子,像是被那图案膈了手,疼到了心坎儿里,那枚象征着平安沾染了福气的铜钱,被做成了挂件,缠了红绳垂在了瓶子下头。
”生死无常,节哀顺变。”这句话在言书心里翻来覆去的好几日,可即便到了现在,也没有正真出口。
身边最亲密的人骤然离世,哪里是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就能安抚的,这世间所有的伤心,除却时间外,再无灵药。
宛芳低着头,一边又一遍的去抚摸上头的那朵花,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道:“既如此,宛芳去了。”
空落落的院子里,只剩言书一人枯坐在屋子里头,挑了一支银簪子,百无聊赖的斗着茶团。
院子外头倒是有负责清扫的小厮,忙忙碌碌的,不得召唤轻易也不愿往里头瞧。
“吱呀”一声,老旧的屋门被人从外头推了开来,暗红的衣衫,黑色官靴,看这装扮,来的似乎是亲君卫的人。
天色有些发黑,来人又刻意寻了角度,并没有完全露脸,左右打量一番后,语带几分或真心或假意的钦佩道:“言阁主果真名不虚传,还真敢一个人在这儿等我。”
搅了半日的茶团早就不成样子,言书也不在意,就近找了个杯子把茶胡乱一冲顺手一推,道:“来都来了就坐吧,藏头露尾的,也不嫌别扭。况且,明明是你叫那小孩儿给我传的信息,只想见我一人,怎么反而成了我胆大了?”
他将方才的荷包往他面前一摆:“我原以为亲君卫选人还是很重传统的,非官家子弟不得入,如今看来倒是我误会了。只是,你既已洗了原籍,何苦还要死缠着过去不放?”
来人道:“阁主这话有趣,什么叫做洗了原籍?我从前姓李现在还姓李,入的也是自家门,哪来洗籍一说?”
姓李的亲君卫,除了李枫之外,还能有谁。
十一年前,虞城李家为护言子墓,举家被屠,世人都以为李家再无人口生还,却不想今日在这儿遇上了,还是以皇家亲卫军的身份。
言书看他一味站着,很有几分算账的气势,不由好笑道:“你才在纸笺上头说,有话要问我。怎么反而一直站着呢?你既来寻我,自然是准备了大把空闲时光,可巧我身边也没人,漫漫长夜,不如彼此找个舒服的状态来谈话,你看可好?”
“呵,真是有胆识。”李枫今日敢只身前来,自然是做了万全准备的,因此也不扭捏,直取言书对面的位置坐了,顺手将那杯被作贱的一团糟的茶水远远推开。
小小的举动,落在言书眼里却是不同的意味:“李家乃礼仪世家,在茶道上素来有追求讲究,自然是看不上我们这些粗糙手段的。”
说着,也不见外,将手边的茶盏推了过去道:“来都来了,也别闲着,这儿有茶有水,还请李公子劳动大驾,素手烹茶。”
这便是胡闹了,且不说李枫今天的来意,单说这茶道,素来讲究活水活火,规矩大些的人家,但凡煮茶必先焚香净手以示尊重,如今言书却想着用一壶快沉淀出渣滓的死水来调侃李枫,倒有些羞辱人的意趣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