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卢耿毅的质疑,对方显然早有准备,面色不改,笑盈盈道:“卢大人有所不知,这别墅原是为先皇后省亲所备,留到如今,各处都有人细心打扫,只这湖中残荷倒是刻意为之。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话吗,‘留得残荷听雨声’,为的不就是这么个意境吗?”
这话倒也不虚,只看远处湖心岛上隐隐簇簇的脑袋,似乎还有不少仆从在上头。
卢耿毅顿了一顿,转头与言书对视了一眼,情绪不见波动,却也不在说话。
言书会意,含笑上前对祁国亲使道:“大人这话原也在理,只是有一点。”
他微微转头,示意着去看那轿撵上这位,继续道:“只是有一点,公主尊贵,寻常并不爱这样萧瑟之物。况且,如今她背井离乡,心内总是格外敏感,触景生情怕是要难受。您看,是不是……”
对方既说了这是先皇后遗留下来的东西,可故人已去,很多事儿就算不得数了,如今既入了新主,自然是要按着新主的喜好一一改正的。
说到底,这也算是某种下马威了。
从入京都到现在,祁国的态度几乎是事事膈应,靖朝虽在“客中”,可也不便一味隐忍不发,不如就借着残荷做个筏子,试一试祁国联姻的真心。
哪怕,这结果只是面子上的功夫。
言书的话虽软和,但有些脑子的都能感受到裹在棉花里头的尖刀子。
对方既能做得亲使,自然不会是傻子,听得这要求,不由自主的微微抬眼去瞧这开口的副使。
刺金滚袖,是肉眼可见的富贵,偏生用玉带束了腰,用俊雅压住了那满身青涩。
笑容不坠,眉目含情,语调温柔,字字清晰,像是商讨却又不容置疑。
这孩子,不简单。
一路过来,他对这少年的印象算的深刻,可更多的是停留在皮相上的美好,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一个赏心悦目的人总是会叫人不由自主的多看上几眼。
可除此之外,并不见他有任何出彩的地方,说是出使,倒不如说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混了个身份差事出门游山玩水。
对于靖朝的七宝阁,祁国亲使当然也不会陌生,毕竟那是好大一笔买卖,可说到底,那不过是一介商户,实在算不得什么上台面的身份,如今看来,倒真是自己失职了。
所谓失态,不过片刻,亲使敛了神色,恭敬道:“公子这话却也有理,只是这残荷乃是先皇后故去前最心爱的物件。先皇后在世时,慈心待下,颇得民心,如今虽已仙逝,可百姓对她感念至深。若是因为新后入京就贸然拔出了她生前特意叮嘱留下的东西,怕是不大好。”
四两拨千斤,将罪责归到了民心,仿佛言书或公主执意如此,就是有心与祁国百姓作对。
两国才经战乱,此刻正该是小心翼翼的时候,为了几片残荷斤斤计较,可不就是因小失大么?
若是两国因此再陷兵戈,错可是在靖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