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浪潮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一波波袭来。

在这样的数量之下，很容易便会产生绝望之情，无穷这个词语是那么恐怖，甚至等价于人类最为恐惧的事物……未知。立于这条防线的所有人心中都被阴霾覆盖着，没有人知道这样的浪潮将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反而只知道他们是孤立无援的，只能停留在这里一次又一次地迎接着怪物的袭击，直到死去。

没有任何希望便意味着绝望。

哪怕是直到不会死在这里的徐肖明都感觉到了绝望，他不相信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守陵人们心中没有一丝波动，可是他所能见到的人脸上依旧保持着最初的狂热、亢奋与信仰。徐肖明有些无法理解，他看看沉着冷静的蒙谨，没有忍住开口问道：“蒙谨，我们到底还要守多久？我们还能守多久？”

在返老还童之后，蒙谨的性格似乎也不复老年状态那种恭敬礼貌得滴水不漏，变得有些冷峻起来，徐肖明想这大概就是他年轻时候的真实性格吧，他瞥了徐肖明一眼，接着淡淡地说道：“按照我十年前的经验来看，直到封印的波动平复，这漆黑的潮水便会停歇。但是这一次这些怪物们的阵势远远比我十年前遇到过的那一次要大得多，我不觉得我们能撑得到封印平复。”

“那你明明知道守在这里必死无疑，还带着大家坚守于此吗？”

“我之前也说过了，阁下若是想要离开便离开吧，这不是阁下的责任，你不用陪着我们在这里拼死的。”

“该死！你怎么忽然这么死脑筋呢？之前还是老爷爷的时候不是挺圆滑的吗？”徐肖明急了，在他的视线内几乎所有守陵人身上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势，也不乏被怪物杀死、生生撕咬吃掉的守陵人了，这些鲜血淋漓的画面无比真实，血腥味一直都在刺激着徐肖明的大脑，让他有些暴躁，“带着大家往外杀出去不行吗？！或者反向杀向这浪潮的源头，去将那个封印加固，这样约三十死得其所吧！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呆在这里守着这个一点都不险要的所谓防线呢？蒙谨，我说的不对吗？”

“徐肖明阁下，你说得或许是对的，若是杀到陵墓位置也的确有可能稳固住封印，但是这不是我们守陵人会做的事情，我们从小所受到的教育就是看守，就是在这里看守住这些怪物，不让它们离开……”蒙谨笑了笑，“我们说到底只是虚幻世界被设定好的人物，守在这里守到战死是这个世界给我们的设定，虽然小伙子们并不知道这一点……他们在为自己从小到大的信仰与生命的意义在战斗啊，就算是草率的故事设定，也是他们不可摧毁的信念啊。他们……我们只是整个守陵人系统的一环，我们要做到仅仅只是守住这条防线而已。”

“那你呢，蒙谨？！你知道了那么多，难道还一定要遵守这个世界给你所写的设定吗？你应该不受这个设定的约束了吧？”

“我……得看着这帮小家伙啊，与他们一起走到最后啊，这是我的设定，也是我唯一想要做的事情，我的理性、智慧、感性都告诉着我，我能违背设定却不想违背设定。”

蒙谨摇摇头，接着脚下一踏，再度冲向了战斗的最前线，而徐肖明此时却慢了一步，有些复杂地看向他的后背，心中泛起了不知道是敬佩还是无法接受的波澜。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守陵人们宁愿留在此处拼死战斗，也不后退或者前进。若是后退，以他们的战斗力完全可以在漆黑浪潮的追击之下退出森林，若是前进，一路杀向浪潮的源头陵墓，也有机会接触到波动的封印，将它稳固住。

徐肖明是个很激进的人，在绝境之中，若是有一条仅存丁点希望的道路，他也依旧会义无反顾地踏上去，所以此时此刻他完全理解不了这些人为什么要坚守于此。徐肖明早已不觉得这些人是没有生命的NPC了，若是世界创造者的设定无法阻止他们思考，这个设定也就无法阻止他们做出任何决定——然而，这些活生生的存在依旧义无反顾地遵循着设定，遵循着他们从小坚信的信念而战斗。

他咽了一口口水，默默感受着自己心中的悸动，看着周围的厮杀与牺牲，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唉……那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