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欢喜镇的那些年,我曾懵懵懂懂地听说书人念叨了无数次长安城的元宵节。那在各式各样的书中穷尽文家之笔竭力描述其流光溢彩的元宵节,而今缕缕行行走在此间,什么灯宵月夕,车水马龙,什么歌舞百戏,飞刀吐火都从此在脑海里有了真真切切的模样。
原来这令八荒争凑,万国咸通的长安城,这令无数人终其一生惦念回首的长安城,在元夕这日,竟繁华如斯,让人目之睹之,恍若一梦。
穿过人烟浩穰的瓦肆商铺和花光满路的坊巷御街,等我们三人终于风度翩翩地出现在君再来酒楼前,还不待那殷勤的小二哥上前好生招徕,我稍稍地仰了下脖子,慵懒的胳膊还未放下,便依稀瞧见那二楼上正独自靠窗坐着的、满面萎靡借酒消愁的温家七郎。
我一时有些错愕,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里,明明大家一起约好今儿逛歌楼串瓦肆喝花酒的,怎的他还独自悲伤上了?
听闻北庭王府家风甚严,莫非是前两日温兄没有向他爹爹负荆请罪成功,挨了打骂?
那极有眼力见儿的小二哥已经打躬作揖般地过了来,我百思不得其解地拽了拽段相爷的衣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往楼上看。
段相爷极为配合地抬头看了一眼,而后朝那小二哥指了指楼上的温家七郎道:“我们同那位靠窗的公子是一起的。”
小二哥麻溜的将手中的抹布搭到了肩上,弓腰伸手道:“得嘞,几位公子里面请。”
正值佳节,酒楼盛名在外,自然是门庭若市,座无虚席。小二哥引着我们上了二楼的雅间,落了座,照例问可否要添些酒水吃食之类,便知情识趣地退到一边忙活别的去了。
只是那正倚窗独酌之人,见了我们,也不过是堪堪地望了一眼,堪堪地说了一句:“来了。”还不待我们答话,便继续抱着他的酒壶痛饮不止去了。
我想起前段时日,汉江渡口初相见时,这人一身白衣广袖打扮,划舟歌唱,俊逸出尘,给人的感觉是世间少有的洒脱不羁之人。
后来有缘一起喝酒,也知他有伤心事,酒至酣然也会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