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李家姑娘过来送炭火。董思善起身开门,肩上披着的大氅被随手扔在了床边。
冬日的山间,月凉,风更凉。
门口,李家姑娘惨白着一张圆圆小脸,一把将董思善推回了屋内,严严实实关上门:“夜里天冷,你素有寒疾,怎么也不知道披件衣裳再开门?”
董思善转身手掩在嘴边咳了声:“不碍事。”
李姑娘撇了眼床上,拿了大氅给他披上,又顺手将桌上暖炉塞到他手里,道:“还说不碍事,染了风寒怎么办?”
董思善眉头舒展坐了下来,想说你将炭火搁着不必再忙活,但看着已然风风火火拿起火钳弯腰扒拉着火盆的李家姑娘,冷不丁想起昨日,怕她心中介怀,于是道:“我阿爹说话一直就那样,你不必放在心上。”我心里自是欢喜你,向着你的。当然,这句话他没能说出口。
盆里的火一下子烧得旺盛起来,映照着李家姑娘的小圆脸,红扑扑的。她手中还握着火钳,抬头瞧着董思善没吱声,神情隐约有些恍惚,不知脑袋里在想什么。
因着她左手先天不大灵活,肢体不是很协调,时常磕着摔着的缘故,父亲一直都不太待见她。
董思善猜不透她的心思,怕她伤心,于是手贴着暖炉不自觉地又往前追溯了点:“还有那日,我恼你,并非是因为你踩坏了小筑的万年青。”比起李姑娘是否安好,万年青或者女红又算什么呢?
李家姑娘收了火钳,不知听没听进去。她在桌旁了下来,与董思善面对着面,没了炭火的相照,脸依旧是惨白的。她叹了口气,道:“那都不重要了,思善。”
她这样说的时候,语气郑重而沧桑,仿佛是个出家人。董思善心底里忽然有些发慌。
她从未这样唤过他的名字。她一向都唤他董公子。而他,除了偶尔恼她的时候唤她李四喜,平时在心底也都是唤她李姑娘。
董思善手掩在嘴边又咳嗽了声,问道:“李四喜,你怎么了?”
李家姑娘摇摇头,一双圆溜溜的杏仁眼没再像以前一样围在他身上打转。她拄着脸颊,望向门外:“没怎么,就是今日在阿娘墓前做了个春秋大梦,醒来好像想通了一些事。”
董思善的喉咙有些发紧:“想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