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是偌大的,再加上深夜月黑,路上并无过往行人,此时步容与陆游原二人找不到步王府的所在处,正不知何去何从。就在二人疑惑之时,不远处听到一阵又一阵沉重急促的脚步声。
‘嘘,不要出声。是京城夜里护城守夜的士兵,女皇下旨过,夜晚是不许有人进出京城的,你我别被发现,以免有不必要的麻烦,至于王府去处,待我去抓一个回来问问便知。’陆游原轻声说,挥手示意上前。
步容明意点头,二人悄悄侧身进了道路另一边,寻一墙隐蔽,准备动手。
此刻,守夜官兵部队的前方已经走了大多数,陆游原看准时机,直接飞身夺出,速度奇快,没人看清他的身影,只见他左手轻轻一提,右手捂住最后一位官兵的嘴巴,就一个转身,那人就被他轻易地绑了回来。
因为事关自己全家的安危,步容心急,直接取下背上的镇妖剑,抵着士兵脖颈问道,‘步王府怎么走?前面带路!’
官兵惊恐,浑身瑟瑟发抖、不能动弹,‘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深夜擅闯京城?还要去王府,莫不是图谋不轨?’
‘哪那么多废话,前面带路!’步容急道。
‘我可是锦衣卫!’那官兵试图恐吓绑架他的这两个人,说出了自己的出处。
‘哪来这么多废话?给我们带路,不然休怪我剑下无情!’步容急道,此时他已经满头大汗、面红耳赤,心中更是惴惴不安,拿剑的手都在颤抖,他有预感今夜将有大事要发生。虽然在蜀山修行的这么多年里,亲情在步容眼里早已淡很多,但是一想到自己的血肉至亲将大难临头,他还是心里慌得不行。
其实步容一直努力让自己不要去相信天命的,但是他的内心却在一步步地往那方面想,更何况善虚道长是当今中土一等一的神算,用生命演算出来的卜卦又怎能不让人信服?
被劫官兵在前方带路。
怕是京城太大,道路密密麻麻、四通八达,加上夜色之深,路并不好走。王府位于京城郊外,在官兵的带路下,三人足足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达王府大门口。
‘这就是步王府了,里面有带刀侍卫把守,武林高手坐镇,当今世上怕只有皇宫圣地比它戒备森严了,你们若想行刺,最好还是放弃这个念头,以免死无葬身之地,否则等死到临头了的时候别怪小的没有提醒你们!’官兵劝道。
陆游原手一挥,示意官兵可以走了,官兵连滚带爬地跑了,他的锦衣卫称号并没有让他得到多少尊重。
在月光照耀下,步容与陆游原二人眼中见到的是挑高的门厅和气派的大门,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正红朱漆的大门顶上悬着黑色楠木金丝匾额,匾额上题着烫金色的四个大字,‘忠诚铁胆’,四字龙飞凤舞,尽显雍容华贵。
让人好奇地是门前并无人来往,也没有任何侍卫守门,好像比一般的夜晚还要宁静。反而是空气中弥漫着很浓的鲜血腥气,一阵寒风吹过,刺鼻。步容越发心神不宁,他与陆游原相视一下,准备破门而入。
陆游原抬手就是一掌拍出,王府千斤重的朱漆大门被震得稀烂,二人同时跃身冲了进去。府内金砖玉瓦,连他们走过的铺路石都是金石制造,好不气派!然而此刻他们并无心思观赏,因为眼前情景让人胆寒!
‘怎么会这样?’步容呆了,生生地愣住了。不知道是冬日天冷还是步容心寒,阴寒的冷,入骨的寒。一股漫无边际的冷,那是一丝一丝拼命往身体里钻的冷,仿佛冷到骨头里去,步容每一块骨头都好像被冻得脆了。他不敢动弹,也无法相信,他束手无措地站在那,这眼前景!他的骨头可能是碎了,疼得钻心。映入眼帘的是遍地的死尸,满眼都是血、血、血,陆游原不禁感到恶心,他的胃袋在不停翻滚,他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这血腥味已经让人作呕了。
步王府遇到贼人入侵了。
‘快进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陆游原忙道,他拉着步容跨过府中庭院,向内宅大厅‘正义厅’走去。
一路上都是步王府侍卫与奴才的尸体,他们个个死法恐怖,统统倒在地上,面部扭曲,嘴巴大大地张开,血液流了一地,而且全身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显然他们被人放干了血,死亡的时候是非常痛苦的。
‘究竟是谁这么残忍?’陆游原惊疑,当今武林谁人不敬佩步王爷的仁义正德,谁竟然会下如此毒手。可是他转念又想,步王府的江湖地位这么高,府内也是高手如云,放眼江湖,就连剑阁、无极门这些武林大派也怕没有胆量跟能力杀进步王府,再者说步王爷的七式降龙伏虎拳当今天下少有人敌,综上所想,陆游原更想不到答案,索性他抛开思绪不去想。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到王府大厅。
正义厅正中挂着一张三米长宽正方的‘步’字,生活有力、字道苍劲,这字仿佛是被人赋予了生命力,能把人的魂魄吸进去。这是当年步渊亭平定北海草原叛乱后,先皇花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亲笔题写的,为了感恩步渊亭所赠。先皇曾说,‘没有步爱卿,就无我大夏王朝后日!’然而现在上面已经沾染了血迹,显然是这厅中人也没有被放过。
陆游原转身看了看紧跟在身后的步容,突然被步容的脸上表情吓得大吃一惊,忙道,‘大哥你没事吧!’
在陆游原眼中,这时的步容已经完全惊呆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怕是脸上的肌肉也已经僵住了,像失音了一样,像麻木了一般,既说不出话,又没有力量移动身躯,他惊恐地瞪大了血红的双眼,就呆若木鸡地站在那,一动不动。
陆游原见状,忙用力摇了摇步容,步容依旧不动,他顺着步容的眼神,望了过去。
那是厅中东南角,有一赤裸身体。显然身体旁的片片红衣是被贼人残忍撕下的,全身裸露!
陆游原走近一看,竟是一惊,这是一位美丽得不可语言形容的女子,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即使这女子此时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女子约三十六七岁的样子,相貌娇美,五官端正。然而她的脸色已经白得凄惨,那里流出的血都已经凝固,黑红黑红的,显然是在反抗中被贼人侮辱致死的,好不凄惨!如此惊艳的女人,自然是步容的母亲!
陆游原脱下自己的黑色披风,给女子盖住身体,希望她能得以安息!
人走茶凉灰烬亡,魂飞魄散亲心伤!
‘母亲!’步容怎么也没想到,当他回到了心心念念的家时,竟然是这样的。
步容用瑟瑟发抖的手捂住自己的双眼,过了好半天才慢慢地移开,他挪开双手,一连串的热泪从他悲伤的脸上无声地流了下来,没有一点点哭声,只任凭眼泪不停地往下流。强烈的情感如山顶崩塌般地向他袭来。步容手脚麻木,仿佛血液都被凝固,心脏也快要窒息,却好像又有一把利刃刺进了他的心中,五脏六腑都破裂了!
陆游原盖好尸体后,起身转过了去,看到步容整个人都跪在那,身体竟然在微微颤抖,泪流满面,再不见当日在溪里沙客栈喝酒时的从容与潇洒。
忽然,步容怕是发了疯似地起身,握着手中镇妖剑满大厅的四处乱砍,开始时像失了声,可这时他又化身成一匹受伤的孤狼,在深夜中嚎叫,惨伤里夹杂着愤怒和痛苦!可不一会,他又跪倒在母亲尸体身旁,抱起她,口中只一个劲地默念,‘母亲,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啊!’然后又放下,对着母亲的尸体不停地磕头,‘砰’的声音不曾停歇,厅中地面的金砖活生生地给他磕裂了七八条缝,等他再起身时,陆游原看到了他的额头上流血不止,直流到胸口,中间还夹杂着丝丝脑浆。
‘大哥!别这样!’陆游原见此惨状,心中不忍,忙来上前劝阻,可是步容只是不理,他心中只有母亲,好在他应该是清醒了很多,就一直跪在那。今夜,他失去了存在于他心中二十年的慈爱善良的母亲!
就这样,步容直生生地跪着。
陆游原无法,只得在正义厅的厅口守着,他高度警觉,在戒备着,防止灭门贼人再次前来。看到步容伤心欲绝之状,陆游原心中只得暗暗叹息,如此完美一家,怎么会一夜之间惨遭如此毒手,又万幸府中没有发现步王爷的尸体,可能他逃过一劫了。此时此景,陆游原知道,若换作是他,亦不知如何是好!不由得,他握紧双拳,心中暗道,定要找出凶手,给大哥一家报仇,还正义一个公道!
步王府的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可能是后半夜的守夜官兵发现了王府异常,连夜通知了朝廷。已是寅时时分,这时候王府外马蹄声沸腾,从声音中判断出外面是来了一众铁蹄。
陆游原忙起身一跃至正义厅屋檐上方,睁大双眼朝王府门口看去。见为首的是一个身高两尺,体宽身壮的将领,他身披金色钢甲、手持金色钢锏,面部黑漆漆的一片怎么也看不清,‘此人内功如此深厚,以至于连我都看不清他的长相!’陆游原暗惊道。
这将领率队领进王府之中,见府中惨状,巨手一挥,声音如巨石落下山般响亮,命手下将士彻查王府,‘速度检查伤亡,若有活人,马上向我上报!’又见他对身旁一紫衣书生低声说,‘烦请先生劳驾,务必查出是何贼人所为!真想不出谁人敢在京城女皇脚下造次,胆敢灭当今王府之门!’
紫衣书生鞠躬说,‘雷将军切不可操之过急,此事内中玄机过多,怕不是那么好查出来的。’
雷将军点头轻叹,‘可惜了步王爷三朝元老,戎马半生,一生忧国忧民,为朝廷为武林都是鞠功尽瘁,死而后已啊!不论战场杀敌,还是为国为民,步王爷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夏英雄。不曾是想得罪了什么人,竟然惹来了灭门之祸!’
‘确实,当今天下无人不敬佩王爷,放眼古今,王爷都是一等一的豪杰。’紫衣书生也说道,‘做人,理应如此!但是这可能也是他招致杀身之祸的原因啊!’雷将军又点头,不语。随后,二人一同往王府大厅方向走来。
见此情景,陆游原忙跳了下来,对这已经在厅中跪了一夜的步容说,‘大哥,有官兵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