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转冷, 蓁蓁的肚子也愈发大了起来。她本来就是骨架偏小的类型, 瞧着小巧玲珑的, 但生得很匀称。此时挺起了肚子, 瞧着便很有些吓人。
覃九寒原本还很淡定的模样, 等蓁蓁肚子大了之后, 便总是独自在屋里待上几个时辰, 每每出来的时候,脸色总是不大好看,但到蓁蓁面前, 又若无其事同妻子言笑晏晏。
杨辉有一回偷偷摸摸瞅了一眼,发现书房角落里,不知何时堆满了医书, 还尽是同妇人产子相关。又思及大人这些时日的脸色, 不由伺候得更加精心了。但凡后院有个什么动静,甭管大小, 只要事关夫人, 那就是事无巨细、一一禀报, 半点都不敢隐瞒拖延。
在覃九寒紧绷情绪的影响之下, 府中上上下下也都夹紧尾巴做人, 不说话只做事, 但凡是在夫人跟前伺候的,那叫一个小心。直至年关的时候,蓁蓁终于看不下去了, 身边伺候的人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的, 她做主子的,心里又能舒坦到那里去。
离过年还有十几日,蓁蓁这日起身后,便吩咐玉腰去把杨嬷嬷请过来。杨嬷嬷过来后,她便吩咐道,“嬷嬷,这些日子府里下人伺候得精心。眼看要过年了,除了咱们从京城带来的人,也还有好些到了盂县后雇的,您去库房取些银钱来,让她们回家看看吧。”
杨嬷嬷应下,又道,“可从京城带来的人到底不多,您现下又怀了身子,身边离不开人伺候。特别是厨房那儿,哪里能随随便便换人。这年假,您看放几日才合适?”
杨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又是在柳夫人身边打磨过的,给下人放个假这种事情,于她而言不过是件再小不过的事情。但是,他们此时情况又是在特殊了些。一来,夫人怀了身子,身边总得有人伺候,委屈了谁,她也不敢委屈夫人,她还怕大人撕了她呢。二来,她虽然日日待在后院,却也知道外头并不是很安宁。眼瞅着要过年了,那些残匪可都虎视眈眈盯着山下,她自然是要把好后院才行。这么一来,杨嬷嬷便左右为难了。
蓁蓁也知悉杨嬷嬷的苦恼,略思忖了片刻,便道,“我身边有玉泉玉腰伺候就够了。至于厨房那儿,玉珠也伺候得极好,若是她忙不过来,就让玉纤也去帮忙。冬日天色黑得早,也让玉纤别成日窝在屋子里头绣东西,多出来走动走动,别伤了眼睛。至于其他,留下些看院子的就够了,让他们轮着回去七八日,也去看看家人。”
杨嬷嬷听她安排得头头是道,心下不由敬佩起来,暗道:她也算是伺候过好些人的,柳夫人自是不必说,那是多少年的管家老手了,家中诸事,就没有一件不在她的谋划之中的,在她手掌心里,哪知猴子都翻不了天去。但是不得不说,跟她现在伺候的覃夫人想必,柳少夫人都要逊色不少。
倒不是说手段如何高明,而是那种御下的手段,实在是很能收服人。就说放年假这事吧,有哪个官夫人还要去替奴才考虑回家的事情,那都是下人自个儿请假,自个儿去同掌事的人塞银钱说好话的。更何况,他们覃府的月俸实在高,好些下人都不敢开这个口,生怕惹得主家不高兴,把活计给丢了。等会儿她把放年假的事情往外一说,她都不用猜也知道,下人会如何感恩戴德。
抛开年假的事情不说,就夫人身边的几个丫鬟,都是花容月貌的长相,比起夫人自是比不上的,但清粥小菜那也有清粥小菜的好,没看人吃多了饕餮盛宴,那也得用些清粥小菜换换口味啊。但就玉字打头的四个婢女,没一个主动往大人身边凑的,仗着自己的几分姿色去爬床的事情,她在这府里就压根连影子都没见着。
她原本还愁着呢,夫人有了身子,按说就不能伺候大人了,她既然是夫人这边的人,自然是怕有哪个小蹄子心思浮了,往大人身边凑。她嘴上没说什么,怕夫人担心,但实际上盯得可紧了,尤其是贴身伺候的玉泉和玉腰、以及颇有姿色的玉纤。结果吧,爬床的事情没见着,倒是玉泉和玉腰两个姑娘主动来寻她了,说是要请教如何伺候有身子的妇人。
好吧,只有她一个人想多了。
杨嬷嬷得了吩咐,便退下去料理放年假一事,蓁蓁对杨嬷嬷素来很放心,因此吩咐之后便把这事给抛到脑后了。
等夜里覃九寒回后院的时候,才想起同他提了一嘴。说到这个,覃九寒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淡淡应下,然后便将小心翼翼的视线落到妻子的隆起的腹部。他近来气质平和了不少,入了冬之后,便没再动过兵戈之事。
古人讲究秋后动兵戈,但到了冬日却又是不轻易动兵戈的。冬日严寒肃杀,若是打起仗了,不管有无胜算,最终的结果都是两败俱伤。而且水寅寨背靠断崖,虽说是易守难攻之势,但换个思路来看,也是围城之势。
水寅寨多大点地方,若是能自给自足,何必要下山劫掠。他们将水寅寨围上些时日,不是山匪弹尽粮绝,就是下山一搏。不管何种情况,总是好过他们强攻不下,损失惨重。
因此,他也只是派何千户将水寅寨围住了而已,安安心心过了这个年,再谋其他就是了。
他这般谋划,水寅寨中众人自然也知道自己处境堪忧。就在盂县百姓们采购年货,准备安安心心过个好年的时候,水寅寨中却是吵吵嚷嚷的,二当家和三当家已经吵得脸红脖子粗了,就差你一拳我一脚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