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荷的长发散落下来，挡住了她的脸颊，让她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埋进了一个深暗的阴影之中，模糊不清，她声音很低，很慢，但是却将无法坚持下去的疲惫展示的清清楚楚。

顾子煜的胸口猛然一僵，像是从没想过沈荷会说出这种话似的，转头看着沈荷的眼睛中都透露出了不敢置信。

放过……她？

顾子煜双目闪烁着极为震惊的光芒，这从来就不是喜怒不显于色的顾子煜会流露出的情绪，但是，顾子煜只要在沈荷面前，才会变成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这个让他有如此巨大改变的女人，现在却说，让他放过她。

“沈荷……”顾子煜的声音也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他紧紧的抓着方向盘，五官的线条在紧绷的表情之间锋锐无比，眉眼凝重而带着压抑的怒火，顾子煜说道：“你让我放过你，那谁来……放过我？”

男人周身散发着一种怒极却又在极力克制的情绪，他嗓音都是憋哑的，听的沈荷心中酸楚难耐。

顾子煜像是提出了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并且急需要沈荷为他解答一般，他转过头，眼神幽沉而执着的盯着沈荷的侧脸，那目光太过于坦率直白，以至于沈荷承受不住的将头别开，用额头顶着车窗玻璃，整个脸埋进的昏暗之中。

沈荷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心乱如麻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顾子煜的话。

的确，沈荷承认的确是她自私，她只会考虑着自己的感受，一遍又一遍的恳求顾子煜放开她、放过她，她能感受到痛苦觉得悲伤。

但是……顾子煜同样也会。

沈荷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双眼含泪。

是的，自私的是她，是她不能接受有人分散顾子煜对自己的爱，哪怕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孩子都不可以，或许是受伤太多，或许是被抛弃太多，沈荷已经不愿意接受顾子煜因为孩子，分散掉对她的爱。

自私的是她才对。

关于顾子煜那句‘谁来放过他’的问题，沈荷并没有给出一个合理的，并且能够让顾子煜能够接受的回答，时间忽然在两个人之间无比的漫长起来，就像再也无法跨越过这件事情似的，也像是进入了一个亘古久远的死循环中，让顾子煜和沈荷始终不肯为对方而作出一些妥协与让步。

顾子煜在安静的车厢中听着沈荷沉默并且压抑的呼吸声，像是带着一种绵长的痛楚，撕裂的他的心一样，他渐渐在这份痛苦之间，感受到了一些别样的东西，似乎心中有什么原本就很坚固的东西，在他的心房中开始崩毁，与此同时，顾子煜也听到自己心底深处，有一声接一声困兽挣扎着咆哮的声音，似乎他心中压抑已久的某样东西，正在伺机而动，准备从他的掌控中脱离。

顾子煜不再催促沈荷现在就给他一个答案，但与此同时，顾子煜也不愿意再等待，或者说是期盼沈荷能够给他一个答案，他只是沉默着重新将轿车发动起来，载着沈荷又再度驶入市区道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