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先生沉了声,目光严肃审视:“孩子,你告诉爷爷,你这样做,是对爷爷有什么不满,怀恨在心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进江羡的耳中,却犹如千斤中,让江羡有种被凌迟处死的钝痛惊慌感。
她没有什么犹豫的表态:“不是的,您对我很好,今天这件事是我的责任,您怎么处置我都是应该的,就算把我从许家彻底赶出去我都不会有任何一丝的怨言,爷爷…我很感激您。”
在她话音落下后,很长一段时间,病房都静得落针可闻。
江羡紧绷着神经不敢抬头,心头已经乱成一团,她不清楚老先生这话,说的到底是不是她动手投放视频的事情。
良久后,许老先生朝她招了招手,江羡觉察到后浑身僵硬的上前。
“马有失蹄,人也有失足的时候,又非圣贤孰能无过,你别紧张,这段时间你为了操心阿昼的婚事,也辛苦了,爷爷只是随便问一问,没旁的意思,我看你也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其他人照看着。”
就算是这般,江羡也没放松警惕,手心都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背脊却发凉。
“好,我都听爷爷的安排。”
等江羡出了病房,霎时腿软,身子紧紧撑着墙面,心跳几乎快要跳到嗓子眼,好半晌,她才撑着墙慢吞吞的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捧着冷水往自己脸上浇的时候,她在想,或许许老先生还不知道她有过要毁掉婚礼让林知鸢身败名裂的举动。
否则,他也不会这么简单的就放她离开,或许之前诘问的话,也都是在给她施压,考量她是否问心无愧。
江羡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露出马脚,回想起来时,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她沉沉吐出一口气,关了水源,抬头时,忽然发现面前镜中出现了一个人。
登时把江羡好不容易安抚下的心脏瞬间就绷紧得上蹿下跳,她整个人被吓得一颤,惊骇的回头:“你怎么在这里?!”
许清昼看着她苍白恐惧的脸色,不答反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放在以往,或许江羡还有回怼他的心情,她这不都还是因为他神出鬼没才被吓的。
但她现在刚从许老先生那里‘死里逃生’,实在没什么精力跟他唇枪舌剑,也知道自己是问了句废话。
林知鸢也进了医院,他出现在这里很正常。
她摇了摇头,“我没事。”
在他要上前靠近的时候,江羡猛地抬手制止,“你别过来。”
许清昼脚步一顿。
她有些疲倦道:“离我远点。”
许清昼没听,他置若罔闻靠近她,伸出手碰她的脸。
江羡偏头躲过去,浑身都仿佛竖起了尖锐的刺,“别碰我,你退两步,行吗。”
她的声音很低,似乎带了祈求的意味,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并不好,许清昼如她所愿,往后站了站。
他问:“你来医院做什么?”
江羡从墙上扯了纸巾下来,擦自己湿漉漉的脸跟手,垂着眼睑:“老先生叫我来的。”
许清昼的脸色微变:“他为难你了?”
扔了纸巾,她把自己的头发重新松开再扎起来,一张素面朝天的淡颜脸庞清晰的出现在许清昼的视野中。
“没有,只是随便问了几句话。”
许清昼:“今天这件事是不是吓到你了。”
江羡下意识的翘了下唇角,但面上的情绪很淡,“你问错人了,被吓到的应该是你的妻子。”
“没有领证,法律上并不承认,也没有走到交换戒指那一步。”
江羡怔了怔,是了。
她看过婚礼的流程,在播放完他们的感人的爱情故事后,才是互相再度表白并承诺,随后交换婚戒,接着亲吻拥抱。
但差错就出在爱情故事的这一步。
电光火石之间,有什么在江羡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倏然抬起头,看向许清昼,问他:“你好像并不惊讶,也不意外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为什么表现得这么淡定。”
在她看来,许清昼跟林知鸢有着青梅竹马的感情,也交往多年,就算分手也都是互相赌气,一个包养情人不断,一个床伴不绝,回国后都能摒弃这些,重修旧好破镜重圆的在一起并结婚。
中间似乎出现了点偏差,但他们结婚的心是有的,许清昼为了林知鸢,能清除甩掉自己身边的小情人,也能在跨年夜陪着她看盛放烟火,还有定制的昂贵且漂亮的婚纱……
许清昼同样直白的与她对视:“你说呢。”
他的声音低徐,江羡似乎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落在自己的侧脸。
话说着,刚拉开的距离,又蓦然被收近。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从投放内容被调包以后,她就一直提心吊胆,在许清川那里没问出什么结果来,就更慌张,加上被许老先生一番看似轻巧但意味深长如警钟的敲打,让她更是心乱如麻。
如今许清昼的表现出乎她的意料,她似抓到什么,又似没有。
对上他深黑沉沉的眼睛,晦暗不明的目光,一种奇怪到她控制不住的感受油然而生,她轻微的动了动唇,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几秒后,尝试滚了滚喉咙,躲避他的视线,低哑道:“我不清楚。”
“你猜一猜。”他的呼吸拂过她的唇面,距离似乎更近了。
一道气音:“我猜不到。”
她试着推拒他的胸口。
手蓦然被反握,男人的手滚烫得吓人,几乎要灼到她心尖,与她碰过冷水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
要挣出来,却被拉过去放在他的胸膛,心脏的位置。
之前别的那支属于新郎的花早已不见了踪影。
江羡隔着西装都能清晰的感觉到掌下起伏有序的心跳。
她慌乱的抬头,隔着极近的距离,鼻息间充斥的都是彼此的呼吸,江羡有些怔然的看着眼前这张无比熟悉的脸,见多了清冷桀骜不羁的模样,她似从中窥探到一丝狂热。
许清昼压低了头,在唇与她不过短短一厘米的距离时。
他说:“因为,我喜欢的人。”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