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应声跟随,缓缓从背后拿下他们开路用的折叠柄镰刀,握在手里。多闻在前走出数步,朝露咬紧牙关,抬起手,用握把的一头朝着他的后脑狠命抡下,这时多闻却正好又转过头来,朝露急忙收了力气,但这几斤重的铁条还是重重砸在多闻右耳上。
这一锤子打得他措手不及,失去平衡,脑袋冲下从洞口处滚将下去,朝露的手法不够熟稔,这锤子里决心不小,手法却不对,加上其回头导致砸错了地方,多闻的意识尚在,就从洞口踉跄着侧滚下去,大约走了三五米有余,摔在地上血流不止。
而朝露眼看多闻飞出去,内心也是慌乱至极,下手打人,又担心真的将他打出个好歹来,手里抓了折叠刀连忙跟上,追出大几步,不幸崴了脚,筋骨生疼。
多闻此时仰躺着黑暗里头晕眼花,电筒也不知丢去何处,他尚且不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只是扭了个头,接着就被砸中了脑袋。又过去几秒,有人在摇晃自己身子,视线和声音才缓慢重合起来。
朝露顺着坡路找到多闻,她这下再也顾及不得其他,只抓着镰刀柄跪倒在地,电筒也被丢在一旁。
“多闻,多闻……你……你没事吧。”
“……师……姐。”
朝露听了这一声叫唤吓一跳,分明手上摸得全是粘稠的血,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清醒。
“师姐你为什么要打我啊……呃……啊……”
他的吐字很清楚,人也清醒,只是流血,听到这里,朝露的眼泪也突然流下来,泣不成声。
多闻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洞口的月光越来越稀疏,只能依稀见得朝露的轮廓,而且眼前的景象是两个,一左一右。
“多闻……多闻……不是这样的,多闻,我是因为……我不想你参与到和恶魔的对抗中,就想着把你打晕藏起来,却没想你突然回头,后面的战斗无比危险,就连……就连先知大人也不能做出预言……”
“够了,别说这个……”多闻的头很晕,脸上的肌肉也感到麻木,牵动不起来,眼前的景象怎么也合不到一起。
他努力摇晃脑袋组织语言,反而更晕了,只是说话语气反而更加平缓。
“师姐……就算我一直不愿意这样想,就算哪怕是一万,不,十万分之一的事,师姐……难道你,已经背叛了先知大人,投入恶魔的怀抱了吗?”
“什……么,多闻你怎么会这么想?”
朝露急着向前,多闻退了一下。
朝露低着头说道:“我对于先知大人、对国度的守护之心是绝不可能动摇的……恶魔,恶魔他只会毁坏国度的和平,是会造成毁灭的存在。我们必须齐心协力消灭她……”
“可是你先前却和恶魔在房间里接……接接……接吻!”
“……我……没……”
朝露满口的谎言被塞在嘴边,突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干巴巴地答道:“我没有……”
眼见她无从辩驳,多闻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脑子:“……这是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那是……那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才做的!”
“我不相信!”
多闻边后退边吼道:“我早就觉得奇怪了,这恶魔杀人不眨眼,嗜血成性,两个师兄也死在他的手里,可是路上你们在一起时间这么久,他对你却是百般呵护、言听计从!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已经和他苟合过了!”
“啪!”
清亮的耳光打在多闻面颊,朝露缩回手来,颤抖着说道:“我从没做过那样的事,多闻,你要相信师姐,我是真的真的因为不想你遭遇危险才出手打晕你。这是师姐错了,师姐给你道歉,这事情过后,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你不要说了……我要去找先知大人,我要去告诉先知大人,这件事到底是谁对谁错,先知大人会用神力给我一个答案!”
这话说罢,多闻转身便走,可前方的路因为月光的角度越来越小,所以越发变得狭隘,仿佛是低矮的死路一般,但他顾不得这些,也没去寻找电筒,只是固执地向前走去。不论朝露在身后如何叫喊也不回头。
那些声音不停:莫名的恐怖围绕在他的心头,比前方的黑暗更让他感到陌生和危险。
“多闻!多闻你不能去!”
朝露捏紧了拳头,低沉着颤声说道。
她崴着脚,一手持着镰刀柄先前追上去,在这仅能容下两人有余的甬道里,两人一先一后扶着墙壁前进,像是重回母胎的隧道一般争先恐后。
此时的朝露不再总去想那些奇怪的决心,守护国度也好,先知大人的教诲也好,那些曾经在一处处,一次次给她勇气和希望的事物,全都被她忘得一干二净。
她如此只是单纯地恐惧着,恐惧谎言被拆穿,恐惧努力建起的一切顷刻坍塌。
道路的尽头就是国度。
朝露颤抖着双手按下镰刀的展开按钮,这双手不知何时早已被滑腻温热的鲜血浸湿,她一面呼喊多闻的名字,一面向前追着,却听见前面咕咚咕咚的摔倒声。
“多闻……多闻……是我,是师姐啊……你就待在那不要动。好吗?”
“多闻!多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