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在周思明的房间,点了外卖火锅。通往阳台的玻璃滑门开着,有风在吹动窗帘,屋里一边是杯盘狼藉,一边是五六个男女艺人围着打牌,还有站着旁观聊天的。“幺鸡幺鸡。”“等的就是,我胡!”“不好意思,我截了小姐姐!哈哈。”“周思明你要不要这么可恶!”“闷声使坏啊兄弟,凭实力单身666。”然后是一串笑声,被截的那个喊许罂:“许罂,你看你家男人。斯文败类!”周思明是许罂戏里的男朋友。许罂正靠在玻璃滑门,听mason说《金『色』黎明》拍完后的下一档工作,闻言回头冲他们笑了下。“别侮辱‘斯文败类’了。”mason在手机里听见他们喧闹声,立刻高度紧张。许罂就捂住手机收音孔,对朋友们笑说:“别造谣『乱』喊啊?明天指不定就有我俩同住酒店的消息上热搜。到时候我经纪人和pr要捶我!”然后大家一起笑。戏还有两三个礼拜就杀青了,艺人们就趁着散伙前聚一下。反正无伤大雅。屋里烟味重,许罂感冒刚转好,喉咙被熏得辣,有点受不了。她跟女演员聊了几句之后,到外面阳台,在栏杆上托腮随意刷着手机。暗夜手机一方亮光,映着许罂浓黑的睫『毛』和殷红的唇。她的美,还是那样浓烈热情。不管是少女时代,还是现在。许罂把下午顾星沉回过来的微信,又上下翻弄着看了好几遍,然后支着头对雾蓝的夜『色』皱眉头。“明明就是他的。”“还不承认……”顾星沉穿得细致高档,但款式很少,她翻过他的衣柜,一模一样的西服就有两套。那只黑『色』金属钻扣,她都不只见过一次了。上一次,是过年同学会,顾星沉坐她旁边的时候。顾星沉和人举酒杯应酬,她喜欢看他的手,就留意到了袖扣。唐糖来了微信,她刚拍完支卫生棉广告,在保姆车上要回去,这个时间就跟许罂聊一会儿。唐糖:【怎么样】【找出是谁了吗】许罂:【找到了】唐糖:【谁】许罂手指在屏幕键盘上跳跃,打下三个字:顾星沉。但最后没发出去,删掉了。看昨晚的通讯记录,是她把人家叫来的。顾星沉不提,大概是因为他本来也不乐意来,所以事后干脆不说,免得再跟她产生什么瓜葛……许罂翻到通讯录,顾星沉的号码。眉头拧了一下,删掉了。算了。既然顾星沉想保持距离,就保持。谁还非要贴上门跟他拉扯?--南方春雨来得早,连绵了两个星期之后,城市春意勃发。金融城『露』天停车场旁的小花坛,嫩绿的一片。高奕、李子龙和赵禹在停车场等着他们老大,一边抽烟,一边聊着最近股市的动『荡』,以及开分公司的事。顾星沉回国接手公司之后,业务拓展得很顺利,董事会决定再开一家分公司,地址在c市,做些落地『性』的业务。远远,顾星沉正走过来,一丝不苟的藏青『色』西服,手里提了一只黑『色』的商务风电脑包,因着要开车,鼻梁上戴着薄薄的眼镜。身边是秘书sally,替他拿着开会的资料。顾星沉走到车边,恰好听到高奕几个说到公司会派谁进驻c市分公司。“那边高奕和赵禹过去,一会儿董事会,我会提案。”顾星沉言简意赅地说,把电脑包放进自己车里。三人才发现顾星沉来了,赶紧灭了烟头。高奕和赵禹很兴奋,当即“哦也”击了个掌。“感谢老大提携!”“高大师你这招拍马没用,老大不吃这一套。”“我发自肺腑感谢。”他们嬉闹,顾星沉很浅地笑了下。都是年纪差不多的人,顾星沉又没什么脾气,虽然高冷些,但很好相处。『性』格淡,斯文温和,脱离感,大家对顾星沉这个有些特别的年轻ceo 已经习惯。他们慢慢安静下来,免得吵到顾星沉。现在是去集团董事会,商量分公司的事。顾星沉有15%的股份,是ceo兼股东,公司管理权在手里,他决议是谁一般就是谁了。董事会大小股东有七八个,都是g市本地的富豪老头子,最大的股东是挖顾星沉回国的g市首富大叔,占比51%。虽说15%占比不算大,但澳融估值上亿,已经是难以计数的财富。何况,顾星沉,才28岁而已。路上,几个都是年轻人,耐不住聊天。赵禹刷了会儿微博,突然嚯地笑了声,跟顾星沉说:“老大,您还记得前阵子『骚』扰您的女明星吗?就是四小花旦里面那个。”车辆正转弯,顾星沉转动方向盘的手指略微僵了下,然后又自然。“嗯。”“她又闹绯闻了。”“这次是跟谁?”高奕问。“同剧组的男二号周思明,昨晚被拍到同进酒店,两个小时候才出来。”“wow!”暧昧的声音。“私生活很『乱』,哦?”顾星沉开着车,目视着前方车辆的尾灯,道旁路灯上灯箱广告,是许罂代言的酸酸『乳』。画面里,她穿着蓝『色』小连衣裙,笑得很亲切可爱。顾星沉眼睛有些冷。旁边,下属三个还在聊。“不过有大v转发消息,说她因为减肥换上厌食,引发的误会。”“哈?”高奕拿过赵禹手机。“许罂机场昏倒,周思明帮忙送到酒店休息。”“减肥到厌食。娱乐圈也不好混啊。”黑『色』宝马在斑马线前停下,等红绿灯。旁边是shopping mall,外墙有许罂代言的巨幅手机广告。顾星沉侧过脸,透过车窗玻璃,看见外墙广告上的许罂。眼睛深下去。他还记得那晚上,许罂缩在他怀里。他指腹下,她瘦弱的脊骨,一颗一颗,圆润,细嫩,明显。确实瘦……顾星沉蹙眉。在高奕三个闲聊的时候,顾星沉突然说起公事:“c市分公司筹备方案改动下。我和你们俩一起去,亲自盯。”--许罂看了下电梯楼层,把行李箱拉上,门一开就跨出去。安静的楼道,有邻居迎面走过,但互相都没打招呼。大城市人情冷漠,这是常态。尽管他们认识许罂,但这个小区住着的人不是明星就是富豪,大家彼此见怪不怪,没什么特别的好奇心。掏钥匙,开门。许罂拉着行李箱进去,肩上挂着装了老猫的包。猫小罂在网纱里『露』着一张黑臭脸,也不知是因为被寄养太久,在宠物中心憋出了脾气,还是因为许罂穿着高跟鞋,走得摇摇曳曳,把它晃得不爽。“好啦,你自由了,臭脾气小罂。”许罂把猫倒出来,随手把袋子一扔,也懒得收拾好。这么多年在外,她全靠钟点工和外卖活着。《金『色』黎明》拍完了,距离下个综艺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她可以好好休息休息。虽然现在下午6点,正是该吃晚饭的时候,但许罂懒懒的,就是不想吃,倒头睡了一觉起来就已快九点。胃饿得难受。然后,她点了个49块的外卖,又开了瓶4999块的红酒。红酒混搭外卖,雅俗共赏。凑凑合合,这些年也过来了。许罂趴在茶几上吃饭。猫小罂在旁边嚼猫粮。她打开很久没看的电视,就拿遥控器摁开,随便翻了翻。都是圈子朋友的电视剧,看了觉得挺没意思。然后无意调到音乐频道,恰好是《年代金曲回顾》节目。歌声从电视下的小音响传来,许罂脑子空了一下。《绚烂》。她的歌。看电视的兴致瞬间散了。许罂关掉电视,草草扒了两粒饭,毫无胃口,就随手把外卖丢到垃圾桶里,去洗澡。透明的水柱,从花洒喷出来。许罂仰头,任热水冲着脸。脑海里,却是刚才的歌声。心里,有些闷。她已经,退出歌坛,很久不出歌了……在体育中心,开演唱会的感觉,都快忘了。洗澡出来后,许罂边敷脸,边跟微信里的各种朋友聊天。许罂是,哪怕一个人住,也绝不会寂寞人。总有一堆朋友随时等着被她敲,总有各种人想到她,约她去玩儿。男男女女的,龙蛇混杂。许罂在公司群里,跟经纪人和同公司艺人聊了几句,手机界面就毫无征兆地跳到来电显示。而她手指正打字,一不小心就摁到了接听。陌生号。不知是谁。许罂正后悔应该挂掉,说不定是『骚』扰,就听那边就在这大约两秒钟的安静后,传来一声:“喂。”——男人的声音。深沉,很轻,略沙哑。这种熟悉的,一个字一句话,带着声带微微的震颤,许罂立刻觉得似曾相识。“请问您是……哪位?”……“老大您怎么了?”咖啡厅。高奕见顾星沉脸『色』忽然难看,不明所以。顾星沉没解释,拿着电话走开。听筒里,女人的声音礼貌、客套,嗓音好听。但顾星沉却听得很不顺耳。他声音低着,听起来没什么情绪,告诉对方:“是我。许罂。”许罂正整理脸上面膜空起的地方,瞬间眼睛睁了下,然后迅速看了眼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呀~然后才想起:对了。她把顾星沉的电话删掉了!彼此都明白了删除号码嗯状况,短暂的尴尬之后。许罂语气变得玩味:“怎么了,普通朋友。”顾星沉又听见那边的女人,似笑非笑,态度冷淡,有些不好惹:“你找我有事?”他顺了下呼吸,“嗯。”“所以大忙人顾总,您找我有什么事?”她似乎已拉开架势,准备好嘲弄他。“我也很忙,需要加很多班。”“也不是什么大事。”顾星沉口吻平静而果断: “只是我今天发现,我衬衣袖扣,少了一颗。”挂掉电话之后,许罂去洗手间洗掉面膜。用冷水,使劲冲了几把脸。她弯着腰,冲镜子里看自己的脸,呼出的热气把镜子蒙上一层白。“我们约个时间,我找你拿。”顾星沉说的。他那意思..是承认,他那晚来过?许罂洗完脸冷静了一下,呈大字躺在床上,盯了会儿天花板,血『液』流得有点快。手和心脏,都微微发热。有一些东西在胸口躁动。兴奋,又夹杂一些恐慌。但是。那颗袖扣被拾到的地方,很特殊——是她床上。许罂不自觉,把手放在自己锁骨下的地方,手心下,有很明显的心跳。然后,有些恼自己。--他们约了个周末。提前两三天,许罂就在留意天气了。天气预报说有雨,但幸好到那天晚上的时候,是阴天。地点在c市近郊的山上,一个观景酒。高山毗邻,大都市的灯火落成一片波澜起伏的星海。许罂开车去的,蜿蜒过上山的十几道弯,半个多小时就到了。观景酒是丽江调子,半山吊脚的阁楼,一边是城市大片的夜景,一边是男歌手弹着民调,悠远的嗓音。有夜『色』作掩护,许罂稍微不那么担心被拍,但依然戴着口罩。根据服务生的指引,她来到最边上的那桌,远远就看见一个男人,他正侧着脸看城市夜景。顾星沉今天穿得休闲,干净的衬衣,外头罩着简单的灰『色』羊绒衫。光线幽暗里,他皮肤白,鼻梁上有透明的眼镜。脸侧的骨骼形状清秀,整个给人的感觉偏清瘦。头发整洁,作为男『性』特征的喉结很明显。——扑面而来的,清冷书卷气质。许罂不禁想:周思明算什么?这个,才是真的斯文败类。她想起一句话:如果你不是斯文败类的女朋友没和他上过床就永远不会知道他在床上,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