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容道:“不知姑娘此话何解?”
胡灵道:“我先时爱舞,入凝香阁只是个舞师,知凝香阁里生存不易,外人看是皮肉生意,我看却比外间辛苦,琴棋书画都要略懂,诗词歌赋还要学习,连这极难练的舞,也要会上一会。若是她们能在外间寻一个安生之处,又何苦做这些事情呢?”
林容点点头,道:“姑娘说得在理,听闻许多凝香阁的姑娘,都是小小被卖到那里的,说到底还是可怜之人。”
胡灵道:“你又懂了?那你可知我为何上台?”
林容摇摇头,道:“姑娘,你为何上台?”
胡灵道:“我自幼学舞,访遍名师,最喜听这台下掌声雷动,看台下观舞人的笑容,于我如遇知音一般。”
林容道:“我竟不知……”
“你竟不知,你所不齿的卖笑生意,被我视为极高之艺,是我所热爱之事。”胡灵道。
林容心中被什么震慑住了,对,就是如此,他从未想过,胡灵是这样爱舞,他以风尘女子来度她,是他想错了。
“姑娘。”林容又行了一礼道,“是我小人之心。”
胡灵笑道:“公子不知者无罪,天下舞场,男子看女子,皆是一般神情,他们未必懂舞,我登台,也只是徒增寂寞罢了。”
知音难寻。
林容突然有些怜惜她,仿佛她从一阵烟尘中走来,徐徐向光。
林容吩咐马夫道:“去绮声楼。”
绮声楼?胡灵看着他,问道:“为何去绮声楼?”
林容道:“姑娘来乌竹这么久,不知道绮声楼是什么地方吗?”
胡灵道:“我知道,绮声楼是乌竹最大的乐坊,有乌竹好的乐师,之前我也去听过,可是白日里,他们不是不开门吗?”
林容笑道:“你一会儿便知道了。”
胡灵不知他卖什么关子,只好静静候着,不一会儿,马车就到了绮声楼门口,侍棋上去敲了敲门,道:“舅老爷,开开门。”
舅老爷?
林容解释道:“绮声楼是我舅舅开的。”
胡灵点了点头,林容扶着她下了车,小伙计开的楼门,但是听说舅老爷不在,却也将林容迎了进去。
一看,这林容平日里就是这绮声楼的常客。
林容让胡灵在楼下稍坐,他同伙计到了后院,不一会儿,就有小伙计送来了一些点心,坐了约莫有一刻钟,突然听得一阵乐声响起,她同阿绣相携,往后院走去。
有琴声淙淙,编钟泠泠,琵琶阵阵,埙声呜咽,二胡悠扬,一群乐师围成一个半圈,胡灵站在一边,笑了。
突然,一阵笛声划破长空。
她往那处看去,吹笛的竟然是林容!笛声领着乐声,时快时慢,忽高忽低,林容用眼神示意她,她这才明白,他是给她了一个舞台,让这么多乐师给她伴奏。
阿绣见状,站得稍微远了些,她也毫不扭捏,纵情舞了起来。
多年以后,诸位乐师提起这场舞,都惊叹道,这是天仙下凡,风姿难得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