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c大门口,乔彦雯手里紧紧捏着手机,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里缓和过来。
谌子慎也没急着提醒她到了,熄火,摁下车窗,拿着打火机给自己点了根烟。
车厢里烟雾弥漫。
乔彦雯缓缓转头看他,隔着浓浓白烟,男人那英俊刚毅的侧面,犹如神邸。
“如果有需要帮忙的,说一句就是。撄”
谌子慎终于开口,笑着,看向乔彦雯。
过去的种种,历历在目偿。
她对他的好,不是说忘就能忘。
不是长情,也不是怀念,只是人啊,到底是做不到铁石心肠。
乔彦雯同他,到底是有过一段的,谌子慎也会心软,也会觉得,在面对她此番现状的时候会于心不忍。
“陆恺悦告诉你了?”
乔彦雯问道。
谌子慎眨了下眼睛,望着她,沉默。
这一沉默,就是答案了。
乔彦雯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
她低下了头去,久久不肯再抬起来。她似是在哭,谌子慎看她肩膀在微微发颤。
谌子慎转开视线,将脸对着车前方。
抽完最后一口烟,灭掉。
“人这一生,会面临很多际遇,就如我,几年前谌家近乎一蹶不振,这不,日子还是要过,只要人还活着,一切就挺好。”
乔彦雯哭得很伤心,起初是无声的哭泣,之后是小声哽咽,谌子慎说的话她都能听进去,却没法阻止自己难受。
“喝水吗?”谌子慎问。
乔彦雯抬头,撞上男人温和的目光。
她擦掉眼眶里的泪,笑了一下,点点头。
“等我一下。”
谌子慎拉开车门下去,走向不远处的便利店。
乔彦雯看着那个男人高大伟岸的背影,思绪会不由自主拉回从前。
想想,已经过了二十几年了,时间可真是折腾人的玩意儿。
那时候的谌子慎,他是那么的骄傲,大概出身好的男子都是这么回事。
学校追他的女生不少,他谁没看上,独独就看上同班的乔彦雯。
年少无知,哪里懂得什么是爱呢。
但乔彦雯至今仍就记得,那个男孩子,在她最最美好的年纪,给过她最最美好的一段记忆。
少男少女的青涩爱恋,就那么开始了。
那年暑假,从书法老师那里出来,下了大雨,谌子慎送乔彦雯回去。
那天乔教授夫妇二人都不在,回了老家看望家中老人,谌子慎浑身湿透的送完乔彦雯就返身要回自己家,但乔彦雯拉住了他的衣角。
“别走了。”她对他说。
脸颊绯红,像染了胭脂。
少年英俊的脸上还泛着稚气,但他能明白这句“别走了”是什么意思。
乔彦雯踮起脚尖,心跳乱了节奏,在他耳边清清楚楚的告诉他,“我把自己给你。”
……
……
转眼,已是物是人非。
夜幕中,乔彦雯看着那个年过不惑的男人手里拿着两瓶水从便利店出来,白衬衫黑西裤,整洁却严肃的干练发型,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和她相拥着在棉被底下耳鬓厮磨的少年。
车门被拉开,谌子慎拿着水上车,递给乔彦雯一瓶。
乔彦雯递过去,说了谢谢。
“跟我说一下你的情况。”
谌子慎拧开瓶盖,喝了几口水,眉目严肃的看着乔彦雯。
乔彦雯纤细发白的手指握着水瓶,组织了一下思维,这才娓娓道来。
“他叫tom,是一个银行家,在金丝雀码头也都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离婚的时候我想要拿到孩子的抚养权,他不答应,一是为了挽留婚姻,跟我较劲,二来,他还是想要孩子的,毕竟他都四十几岁了——以我的身份,我拿什么跟他争呢,除了他太太的身份,我不过是在众多摩天大楼的其中一栋里打工的中国女人而已。”
乔彦雯停顿一下,看谌子慎,谌子慎示意她继续说。
“离婚的原因可能陆恺悦也跟你说了,他每次喝了酒就会跟我动手,到现在为止离婚快一年了,一年前,我身上随处都能见到他家暴留下的痕迹。
他不止一次想要复婚,但这样的男人,我也不敢再要,我只想要一个安稳的生活,同时,拿到女儿的抚养权,把女儿接回中国来。”
夜那么深沉,听着面前女人的陈述,谌子慎心里也难免沉重几分。
谌子慎见过乔彦雯最好的年纪,他从未想过,在离开他之后的这么些年,她会活成这么个样子,这不该是她的生活。
谌子慎又喝了口水,之后把瓶子放在一边,他蹙眉对乔彦雯讲到,“你前夫我算不上认识,但我知道这么个人。说实话,你想要通过法律途径跟他要女儿,可能性几乎为零。”
谌子慎说的话,没有十分也有九分,他话已至此,乔彦雯听见自己心脏陷落的声音。
“sorry,我也想帮你,但真的很难。”
“子慎,如果你不帮我,就真的没有人能帮我了。”
乔彦雯捂着脸,再次痛苦出声,谌子慎无声的坐在驾驶位上,看着她哭,有好长时间没有再说一句话。
马路上车来车往,街道上人来人往,夏天,寂静总是要来的晚一些。
谌子慎的车子停在c大门口,差不多有半个小时了。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乔彦雯识趣的停止了哭声,一双泪眼注视着拿出电话要接的谌子慎。
恺悦打过来的。
谌子慎接电话的时候,唇角微微扬起,不知道那头的女孩子说了什么话,让他原本有些压抑的情绪,也得到了缓解。
他厚薄适中的唇,时而抿起,时而微微张开笑一下。
乔彦雯听着他和恺悦的对话。
“你就陪你嫂子就行了。”
“我饿了自己知道煮宵夜。”
“没,家里没有烟了,我今天也抽得少。”
“是吗,那帮我谢谢你妈妈。”
“……,嗯,我会收拾你。”
后面还说了些什么,乔彦雯下意识的关闭了听觉功能,谌子慎跟他女朋友感情越好,她就越怅然若失。
这是一种对比,他过得有多好,她就有多落寞。
那句“我会收拾你”,语气里是怎样一种宠溺,不是爱过的人,哪能听得懂……
偏偏乔彦雯就听得懂。
谌子慎挂了电话,再看乔彦雯的时候,他嘴角也还挂着薄薄一点弧度。
“这样,我回头跟恺悦商量一下,如果没问题的话,我可以陪你去趟伦敦。”
谌子慎能说这话,完全是因为刚刚和恺悦的互动让他心情明朗。
他会想起恺悦对他说的那些话。
“乔教授对我挺好的。”
“帮个忙没问题吧。”
在力所能及的条件下,他想,他是可以为她提供一些援助的。
谌子慎留学英国,在那边有不少朋友,当地出名的律师他也认识好几个,离婚争抚养权这种官司,说简单不简单,说复杂也不是很复杂。就当是为了曾经那段情,也为了恺悦心里那点儿善良,他打算帮乔彦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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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午,谌子慎去接恺悦下班。
棕色卡宴停在陆氏门口,香槟色阿斯顿马丁停在陆氏门口,谌子慎和陆彦均两个男人在那儿抽着烟,聊着男人的话题。
“恺悦跟我说过了,大抵还是生活背景不同。琳琳家里条件不怎么好,如果单靠男人,可能没什么安全感,想靠自己念书出来有个好工作,能靠自己挣钱,这想法也不差。”
谌子慎吐了口眼圈,笑着拍拍彦均肩头,“不急,怎么着也得把孩子生喽再说。”
他这个舅子,到底是年轻了点儿,沉不住气,对女人耐心还是不够。
在彦均眼中谌子慎就是个老司机,能把他妹都吃得死死的,道行肯定比他高。
恺悦跟李树兰几个人从大厦里说笑着出来,看见她哥和老谌都在,赶紧跟大家伙说了拜拜。
“你们在聊什么呢?”
恺悦跑过去挽住谌子慎的胳膊,看看谌子慎,又看看自己大哥,笑眯眯的。
老谌来接她,她心情好。
老谌每天来接她,她每天心情都很好。
“好了,我们也该走了。”
谌子慎一只手拉住恺悦,另一只手把烟头扔进垃圾桶,跟彦均颔首,“要不你也跟我们一起吃个饭?大舅子。”
“哈哈哈。”
恺悦最喜欢听老谌半开玩笑喊“大舅子”那种语气了,每次他这么喊彦均,恺悦都忍不住笑。
彦均抡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