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死者家属已经认可了两位郎中的判断。可是人死了,总得有人管吧?天朝使团现在是最合适不过的行凶者,他们有的是粮食,有花不完的金银,这都是有人专门告诉的。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这时他人的想法也有了,就是在死人身上分出一杯羹来,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此外还有讼师。
讼师在这里也得大赚一笔,有时要拿走一半银子。这次这么多人,在天朝使团这里说不定拿麻袋扛金银,发财了,发大财了。天朝使团,天堂有路你不走,哈烈不讲理你偏闯进来,还嘚嘚瑟瑟地赈济,这次看你怎么办?
当军医醒悟过来时,人已经冲过了过来,火儿大声喊快跑,郎中吓傻了。火儿一着急喊得是西域话,军医听得不是很明白,被人团团围住,似乎这人就是这个军医杀的,几乎要把他撕裂,有的已经上前抓住了他的药箱。
人们很聪明,虽然背药箱的也是当兵的,但是比背火铳和弓箭的容易对付。药箱不是杀人的,是救人的,那些丘八背的是杀人利器,今儿个就这个军医了。
火儿看人们围住了军医,带人往里面冲,看实在冲不进去,朝天上开了两枪,人们一下子愣了。多剌趁机冲进去拉着军医和通译就往回跑。
乡民被火铳声震慑了一会儿,醒过神来,发现构不成威胁的“凶手”已经跑了,于是气愤填膺,悲痛欲绝,有的呼天抢地,认定就是他害死了亲人。
大家一时疯了,海浪一样卷过来,足以摧毁任何堤坝。他们也顾不上自己国家的官员,把火儿也卷进人群。
火儿的亲兵发现情况不对,跑回一半,还有几个忠心耿耿的侍卫眼睛红了,向冲在前面的几个人就开了几铳,一阵惨嚎,血雨如注,有几个人就像是装满粮食的口袋被装卸工一把甩出去好远,重重地摔在地上,鲜血汩汩地流着。
月光下、火把下,鲜血变换着颜色,惨嚎声渐渐停了下来,剩下了三具尸体。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几个侍卫把火儿拉起来跑回拒马这里,死者,说的新亡者的亲属惊世骇俗的一声惨嚎,人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人们害怕了,渐渐地后退。
不知道谁在喊,冲进去,血债血偿,有人已经去报官了,官府也会给我们主持公道。
一片声地喊,冲进去!冲进去!大家被这一声声的冲进去刺激着,被这一具具尸体刺激着,也被使团诱人的粮食气味刺激着,鼻子好使的可能也被使团大营的金银气味刺激着。
没有了刚才盲目的冲锋,大家都前所未有地团结起来,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军事,自动排成几排,鼓噪而进。
一声声冲进去震撼了使团官兵的心,李达心里一惊,完了,一场杀戮在所难免,本来是想做些好事,绥靖地方,结果变成了这样。他听见火儿还在吼道,再往前就开枪了,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这些老百姓疯了,真的疯了。
一阵枪声响过,民人停了下来,龙刚让大家护着李达回到里面的大营门口,他下令在人群前开枪,火铳的铅弹打在地上,溅起砂土,走在前面的人以为被火铳打中,吓得哇哇乱叫,有的当时就倒在地上。后面的人以为使团大开杀戒了,吓得都停了下来。
前面的“英雄们”也退了回去。这些倒在地上的先驱者看了一下,发现除了被砂土刮了一下没有什么异样,庆幸自己还活着,对打在脸上的砂土心生感激,抓起一把砂土亲了又亲,看使团将士们的手上拿着家伙事儿,在月光和火把下发着蓝光,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向后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