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常霖突然自嘲的笑了笑，泰然自若的转过身来道：“我只知道，只要我想，你连一步都走不远，更遑论喊出声来了。”

半年多后再见李常霖，苏青黛有些诧异的发现，他比之从前少了几分戾气却又多了几分沧桑。

从前那个玩世不恭的丞相公子,似乎在家破人亡那一夕之间变了，此刻的他，双眼虽多了几分浑浊，却并不似当初那般阴郁自私。

不晓得为什么，苏青黛突然觉得自己不那么恨他了。哪怕是想起自己那个无缘的孩子，如今也只得感叹一句命途多舛。

她虽隐约能猜到李常霖出现在此的缘由，却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回来做什么？你还出现在这里，你可知这半年，因为你，西若吃了多少的苦头？”

李常霖的眼眸突然一黯，原本还存有三分戒备的心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他垂着头，颇有些颓废的开口。

“她……她还好么？我不是回来打扰她的，我只是算着日子，知道她最近应是要生了，所以才过来……”

他的语调低沉喑哑，那半点不带掩饰的情绪让苏青黛颇有些触动。

曾经她以为李常霖不过是个情场浪子，可偏偏他对蓝西若却真的是一片痴情。

曾经她也以为赵平是她一生的良人，可真相却是赵平其实才是那个最为龌龊无耻的存在。

过往的种种如今再回忆起来，她除了笑自己从前是个有眼无珠的傻子，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她想起李氏一族如今已然尽数覆灭，自己的仇也算报了。

而李常霖对蓝西若这般有情有义，无论如何也算是个称职的丈夫，一时间便生了几分同情。

良久，苏青黛叹了口气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那儿有个酒楼，我们坐进去慢慢聊吧。”

悦来楼最里间的包厢里。

苏青黛目瞪口呆的看着李常霖一口气吃了三大碗面条，颇有些不可思议的叹道。

“若不是亲眼见到，我绝不可能相信当日金尊玉贵的丞相公子今日会这般狼吞虎咽的吃这般粗陋的食物。你当真是李常霖吗？”

若是换在从前，李常霖即便是落魄了，听见有人这般奚落似的同自己说话，也难免要发怒。

可此刻，他却只是淡淡的朝苏青黛笑了笑，抹一把嘴角残留的汤汁，摇摇头道。

“见笑了，这大半年我在外风餐露宿惯了，只晓得有了吃的自然就要赶快吃，否则下一顿也不知会是什么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仪容。”

苏青黛了然，心头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儿，随即又问道。

“你当知道，当日李丞相是用一族人的性命保住了你。如今为了西若冒险回来，你当真一点儿都不怕么？”

李常霖摇头：“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终归是我欠了她的，若不看见她母子平安，我这颗心到底也是安不下来的。”

苏青黛轻叹。

“若你当初便如此用心……也许你与她也不会走到如斯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