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的忙碌不到元宵节,黛玉竟是发起了高烧,吓得贾敏忙是请医问药,更是衣不解带的照应在一旁,却是怎么也不见好,贾敏原本身子不好,年前看着养回来一些,这下一急也随之病倒了。林如海是从不管理府中庶务的,如此这般府中竟是越发的忙乱起来。看着形容枯瘦的贾敏,再看一张小脸烧得通红,便是在昏睡中也不安稳的黛玉,林如海亦是心如刀绞竟闭门谢了客。直至黄季云不知从何处转回姑苏,听说黛玉病重林如海闭门谢客,心中很是一惊,忙登门拜访。林如海见黄季云来访,心中可谓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忙不迟的好菜好饭好酒好茶的招呼着,等黄季云给黛玉看过,原是着了凉本是小事儿,却因体弱竟发展成了风寒,亦是心中难受。多番斟酌后方给黛玉开了方子。吃了几服药后虽不大好却也稍稍好转,出了正月方才大好。
出了正月便要忙着拜师礼的事儿了,远些的人家此时大多已经遣人送来了贺礼,林如海遣上京城的人也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
自黛玉母女病倒后林如海亦是心力交瘁,竟是忘了这事儿,待林安来报说兄长归来时,林如海亦是愣了好久方才想起年前遣了林平悄悄上京打探之事,忙叫来林平细细询问。
这一问之下,林如海便吓得不轻,后背的衣衫在这二月的天里竟是被汗浸湿。袭爵的长房住在偏院儿。长子嫡孙又奶嬷嬷带两个妖娆的小丫鬟伺候着,也不叫读书,也不让上学,整天只和丫头玩乐。二房住在正房里,当家太太王夫人竟拿着府里的帖子到处人包揽诉讼,便是她那陪房的女婿也可以拿着荣国府的名头勒令同行关门,说是卖古董,但是一屋子里竟全是赝品。这些还都不是最厉害的,最最让人心惊的是府里奴仆仗着名头强占良田,当家太太重利盘剥放着印子钱。和这些相比,那七岁还住在贾母房中和姊妹们一处玩耍,偷吃丫鬟嘴上胭脂的宝玉就不足为奇了。
因着元宵前黛玉病倒,贾敏也随之病倒,原本定下清查府中奴仆之事竟是耽搁了下来。此时一听林平打探来的荣国府的消息,一下子便想到了自己府上,心中虽不相信自己府上也会如此,但心中难免忐忑,立时便让门外守着的林安去叫管家宋时。宋时不是家生子,甚至原也是读过书的,和府里并没有什么盘根错节的关系,感念林如海的爹救命之恩,在府里从来都不争不抢默默做事儿很是忠心。
林如海想了想贾敏最近的身体状况,实在是不敢于此时告诉她如此惊人的消息,林如海还不知道贾敏另外也派人上京打听去了,只是那去的是妇孺,行程慢些如今还未返回而已。便对林平说道:“一路辛苦了,还未见过你老子吧?从今儿起放你一月的假,再到账房领三个月的月钱,老爷赏你的!回去好好休息,此事万不可说出去。”
林平打听到这样的消息,原本心中很是忐忑,现在见林如海脸上并无异色,便笑着跪下谢了恩,保证此事就是老子也不说才退了出去。
见林安来叫自己,宋时知道有大事,也不敢耽误就赶紧的跟着林安往外书房去,正好看到林平满脸笑容的退了出来,心中还在诧异林平过年前就不知出去办什么事儿,今儿才回来。想来差事班的不错,得了老爷的赏。
林安在门口朝里禀道:“老爷,宋管家到了。”立时林如海的声音传了出来:“进来!”声音听着竟是冷的掉渣。林安和宋时具是一惊,刚见林平满脸笑容的出去原以为差事不错,没想到老爷竟然发了怒,老爷可是很少的啊。满腹疑问的宋时也不敢耽误,赶紧推了门进去。看了看林如海那黑锅底的脸色,又小心的把门给关上。问道:“老爷有何吩咐?”
见宋时进来,林如海像是思考着什么,一时不也理会,只在书案前不停地踱着步子。宋时不敢打扰,便垂首立在一旁安静的候着。
思量再三林如海道:“咱府中传承至今已余百年,人员沉珂参差不齐,你去给我暗暗查访,若有偷奸耍滑或好吃懒做者,不管是管家管事还是长随小厮,亦或是他们家的什么人。都不必惊动他们,只管理了名册来回我,若有作奸犯科或仗势欺人或持强凌弱者,整理清楚找到当事人,也是不必惊动一并带来了回我便是!这事儿仔细些,暗中进行,不急在一时半刻,但也不要耽误太久。”宋时听了心中就是一突,知道发生了大事了?也不多问,只躬身应了便退出。
时至晚间,黛玉见林如海满脸郁色,脸晚膳也没用两口,心中担忧便端了碗燕窝粥来到内书房。见屋中烛火明亮,也不让人通报便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发现有人不经通报闯了进来,林如海很是恼火,正欲呵斥就见黛玉手里端着小小的黑漆描金梅花小茶盘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明快的笑容:“爹爹晚间用的少,玉儿道厨房给爹爹顺了碗母亲的燕窝粥来,可好吃了!”说完两只乌黑点墨的眼睛瞪的大大的。林如海心中一暖,竟是消了大半的郁气。
见林如海招手让自己过去,眉间的郁色亦有所减缓,黛玉缓缓行至案边儿将茶盘放置案上,端起盘内定窑白瓷亲手奉与林如海,林如海满眼慈色的看了看黛玉,接过碗叹了口气又放回了茶盘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