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湘静静坐着,低着眉,任由襄七王打量,反复打量。
不知过了多久,她脖子都要僵了,终于是听见这位她所谓的新婚夫君说了第二句话:“何为?”
慢慢撩起眼皮,面前的男子红衣墨发,好不俊朗,素闻白衣飘飘的襄七王,不成想,着红衣也是风姿不凡,一句风华绝代,想想那些坊间传闻,倒也不算是虚夸。
但是,这句“何为”,他居然还能问出来!
是了,他还不知道。
李湘默了一瞬,缓缓开口:“妾身有孕月余,不易饮酒。”
她语调平和,仿佛在说一句无关紧要的废话,可这句话就是平地一声雷,炸了个人仰马翻还不够,硬生生是在人头上炸开了。
纵使慕容瑾平日如何如何冷静淡漠,这会儿也不是很能控制住,微微透出了几分酒意的脸上,愕然一闪而过。
李家还不至于胆大包天到把已然有孕的女儿嫁进皇家,混淆皇室血脉,罪责累及九族,李家忠义百年,名满天下,自然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除非……
这孩子,就是他的!
慕容瑾看着面前依旧端坐着的小王妃,话到了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只有一次,这孩子,必然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可也就是那一次,才有了今天的九抬喜轿、十里红妆。
她有如意郎君,该嫁的人,原不是他,今日单衣闯了王府的,那才是她原本应该嫁的人。
众人津津乐道的万兽山围猎场上舍命救佳人,他不仅仅知道,还是最后带着人赶过去救下他们二人的人,他更是亲眼看见,今日他的小王妃,那时是如何哭得肝肠寸断的……
不成想,就那么一次……
玉湖上,那不是他本意,皆是为人所害,然,最后却是他多了个母家势大的娇美小王妃,她则不得不舍了如意郎君,十里红妆嫁进襄七王府。
想明白了,一时间,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不早了。”末了,慕容瑾抬手倒了那两杯合卺酒。
合卺酒,有迷情之效,孕中女子不宜饮酒,更不宜房事。
“你恨我。”还带着暖意的合卺酒全数倒进了墙角的狐尾百合花盆里,外面似乎在下雪,明晃晃的,居然还有几分明亮,慕容瑾拿着酒杯,就站在窗户前。
同样很平淡冷静,心平气和倒了自己的合卺酒,平淡如水的语气说自己的新婚妻子恨他。
李湘侧头看了眼,很快收回目光,正对着的是贴了大红囍字的墙,囍字下面还有桌案和几碟子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干果,静静看着那个红双囍,慢慢攥住了袖口,上面是苏绣的金凤头,红宝石坠着,硬生生被扣了下来。
“比起殿下,操纵玉湖那件事背后的人不是更应该恨?”
当然应该,年前皇后千秋节,大宴宾客,齐邀世家女,定了人家没有定的,都被请进后宫陪皇后娘娘了。
就是这一陪,出了差错。
原本,去年乍立东宫,大封皇子,又选了三位殿下的皇子妃,就算是太后有恙婚期延迟,那不少世家女也还是可以算是一脚踩进了皇室的门,是以,谁都知道,这个“陪”,按惯例来说,就是教习规矩的,不日就是命妇贵妇了,少不得要进宫的。
故而,三日拖到七日,又拖到除夕,都没有人提出异议,也没有几个人家来寻人的。
李府国公爵位在身,李湘父兄也都是朝廷命官,父亲更是官至一品,加之她定下的人家不少皇家,又有体弱多病的名头在身上,是以,就算是人不少,她一个人独门独院住着,怎么看也挑不出错来。
可是,打她进宫第二日开始,说是教习礼仪的嬷嬷就开始胡说八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