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台的台阶每一级都是冷的,祝云谣站在台阶上,举目四望,只见四周都是一片白茫茫的。
招魂台上头,肉身经受鞭笞,登上招魂台的人却都是以魂灵的模样存在的。
祝云谣往自己脚下一看,就看见自己自膝下往下,全是空的,正应了沈婆婆说的那句魂魄不全。
她定了定心神,迈上第一阶,叩首,口中念念有词。
凛冽的寒意顺着膝盖一直爬上来,像是被某种冷血动物缠上似的,祝云谣浑身一抖,连忙起身上了下一节,不敢有丝毫耽搁。
最开始的阶数只是泛着冷气,祝云谣越往上,越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冷的,一双腿已经没了知觉,只是机械的上前。
一步一叩首,一步一祈祷。
她身后是白茫茫的一片,眼前亦然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见前路,也找不到回路。
——她负你良多,如今死了不是正和你意?
祝云谣双眸微垂,遮住眸中晦暗不明的神色。
——仇是仇,恩是恩,她报她的仇,我还我的恩。
司马清当年折辱将五房彻底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她不恨司马清吗?
自然是恨的。
若非司马清落井下石,五房也不会倒的那么快。
可若是她在司马清的位置上,难道不会念着退婚吗?
哪怕是祝云谣,也不愿意把自己的未来和一个尚未谋面的“废物”绑在一起。
可是理解是一回事,怨恨是另一回事。
——你竟还分得清恩仇吗?
祝云谣叩首的动作一顿,口中依旧在祈祷。
——有何分不清的?
与她有恩者报恩,有仇者报仇。
——若是分得清,你怎生死了那么多世?
祝云谣不再回应,只是继续往上爬,她越往上,就觉得压力越大,就连呼吸都变的迟缓起来,每次呼吸似乎都是拿刀子一刀一刀的割着气管似的。
十指连心,寒气凛冽成针,祝云谣十根手指都几乎成了萝卜,明明已经疼到麻木,但是钻心的疼痛还是让祝云谣忍不住发抖。
真疼。
她腰间似乎被什么东西噬咬着,祝云谣低头一看,就看见一张血盆大口自下而上,最后在她的腰间合拢,两排尖牙利齿刺入她的皮肤,那疼痛就来自于此。
祝云谣咬紧牙关,继续一节一节往上。
她的眼前浮现出司马清的身影来,那是她第一次去了祝家,也是那一次,本就风雨飘摇的五房更加岌岌可危。
——你若恨她,便该早早回去才是。
那声音又在祝云谣脑子里面盘桓了。
——我恨她,却不恨自己。
祝云谣冷哼一声,司马清因着一次退婚就被心魔困扰数年,从此修为不得寸进,她受司马清两次救命之恩,若是只当没发生过,怕是此生也是心魔难渡。
——她死于魔族手中,与你祝云谣又有何干呢?若有人要怪,也该怪那魔族才是。更何况……她可是个勾结魔族,使得生灵涂炭之人。
祝云谣的掌心一阵刺痛,她起身抬手,看见自己的掌心已经浸了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戳进了肉里面,鲜血淋漓的一片。
——我若真想杀她,只会名正言顺的,光明正大的杀了她。
祝云谣心中默念,继续往上爬。
招魂台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