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实在不是出于无奈的话,容诗涵不会出现在池氏集团的楼下,今天的花店直接扔给了晓月打理。
南浅从葬礼回来之后就告诉她了,南浅说要嫁给池慕辰,嫁给那个安城第一贵公子。南浅的语气很平淡,声线也没有任何起伏好似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般。当时她眼中的错愕堪比洪水猛兽来袭一般,只是南浅没有精力来安抚她的那种震惊,只是自己静静进了屋子。
只是,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南浅不吃东西,不吃任何的东西。前两天不管她怎么劝南浅仍旧是不吃,直到今天,南浅直接将房门锁死了,她站在门口唤了好久,她就是不应。
所以,她只能来找池慕辰。她有种感觉,浅浅要是嫁给这个男人,日子肯定会好过,只是,这个男人的心能否收得住那又是另当别论了。
其实也不是没想过联系锦楠,只是她了解南浅,也知道池慕辰现在在她心中的位置要比锦楠重。因为那晚,是她和锦楠一起在找南浅。找到南浅的时候,南浅如同小孩般蜷缩在那个男人的怀里,依赖无比。
当时她就知道,锦楠和那个男人之间——
那个男人完胜。
*
第五次,容诗涵已经第五次耐心开口了:“小姐,麻烦你能不能帮我通传一下,我是真的有急事要找你们总裁。”她现在真的很想掀桌子,如果说面前能有一张桌子的话。
那前台小姐脸上依旧是八颗牙的标准笑容,只是语气却隐隐夹杂着嘲讽:“这位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池总真的很忙,对不起。”每天都有无数个人跑来这里,并且都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见池总,她们要是给放上去了肯定会被炒掉。
容诗涵微微上挑的眼角有一丝凉意泛起来,深深看了一眼那个前台小姐,下一秒豁然转身,向着电梯走去。既然你不愿意帮我通传,那么我便自己上去找池慕辰。她相信,池慕辰怎么可能会不管南浅,那不是他要娶的池太太么?
“保全,拦住她!”
前台小姐以几近尖叫的口吻,因为她的目标不是普通电梯,而是总裁专用电梯。
几个保全闻声刷刷刷地从外面灌进来,然而她马上已经进到电梯里面了。电梯的金属大门像是两把镰刀一般,眸光渐深,那大门缓缓合上。透过电梯门由于合上而变得越来越小的缝隙,容诗涵看见那飞快奔来的保全们,以及——
一只白皙的女人手。
就那么突兀的,一只白皙的手便伸在了电梯之门的缝隙中,然后——原本快要合上的电梯门因为安全功能却再一次缓缓打开。容诗涵微微上扬的眼角处微微有些错愕划过,眸光陡然一沉,电梯门口处多出来了一双粉红尖头高跟鞋。
容诗涵将视线从高跟鞋上移到了面前来人的脸上,白微儿一脸明媚的笑容,只是气定神闲地和她对视着。白微儿向前一步,位置不偏不倚刚刚好,刚刚好站在电梯门沿上,也刚刚好让电梯门不能够合上。
如烟雨水幕般朦胧秀美的容颜上有些嘲讽,容诗涵的眸光在一瞬间冷下去:“白微儿,你给我让开。”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可以讨厌到如斯地步,那张嘴脸真是让人觉得恶心。
白微儿只是环手抱在胸前,身着黑白职业套装的她看起来一丝不苟,只是嘴角冷意丛生:“我为何要让开,你找慕辰什么事?慕辰很忙,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给我说。如果我心情好的话,可以帮你转达。”
有轻轻浅浅的笑意从容诗涵的嘴角流溢出来,缓缓抬脚上前一步,直直逼视着白微儿的眸,字字咬牙而出:“白微儿,我警告你,不要惹恼了我更不要乱找南浅的麻烦。否则我不会在乎你身后是安城第一贵公子池慕辰还是其他谁,你要是再这么欺人太甚的话,我不介意和你玩一玩。再说了,我本来就是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我不在乎,而你这朵圣洁的白莲花怕就是不一样了!”
南浅不屑于和这个白微儿计较,也不怎么在意,但是她不行。
白微儿望着她眸底汹涌流动着的怒意,不怒反笑,无比讥诮地开口:“容诗涵,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来和我说这些话?就因为你父亲在路边卖麻辣烫么?你竟然敢在我面前这般嚣张,你父亲的麻辣烫摊子是不准备卖了吗?”
容诗涵眸光瞬间变得凛冽且杀伐,听她这个意思,还准备去砸了他父亲的摊子是吗?不仅如此,白微儿竟然敢侮辱他的父亲,这个真的不能忍。径直一步上去拽住了白微儿的胳膊,死死的那种:“白微儿,你今天是准备死磕到底对吧,很好。”
话音将将落下之时,有人大力将她拽住白微儿那只手给恶狠狠挥开,伴随这一阵钝痛,抬眸一看,原来是保全早已经冲过来了。所以一看见她动手了就比她更粗暴了。
“白总监,没事吧?”其中一个保全一脸涎笑巴结地问。
白微儿之时蹙眉捏了捏方才被拽住的胳膊,从电梯中退出来,冷眼冲着保全道:“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扔出去。”
容诗涵还没有反应过来,两个保全便冲进了电梯里面,一人拽住她的胳膊,几乎还没来得及反抗,整个人以及被拽出了电梯。池氏公司人来人往,不小的动静已经引得许多人频频侧目。
“放开她。”
一记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温醇到不能再温醇的嗓音就那么突兀地钻入在了她的耳中。容诗涵挣扎的瞬间扭过头,望见顾一哲如同神祈般从天而降,眉眼生寒,蓝瞳妖娆。
白微儿的眉目一沉,望向顾一哲的眼神中全是意味不明。几个保全见状不由自主地松开容诗涵的胳膊,只是有些惧意地望向顾一哲,顾总和面前女人的事迹他们也听闻过几分,但是谁又知道几分真几分假。
周遭的人许多因为顾一哲的这句放开她而顿住了脚步,纷纷乱语冒出来。
“顾一哲诶,他是准备要帮那个谁解围吗?”
“不可能吧…当初那女人被顾总弃之如蝼蚁,怎么可能还帮她解围?”
“你懂什么啊,都说当时顾公子对这个女人情深一许呢!”
……
容诗涵什么都听不见,只是望向他颀长的身姿渐渐靠近。然后,他一把将她拽到了身边,抬眸凝视着他如玉的侧颜,他的眉眼之间有着幽幽寒气泛出来:“白微儿,你这是做什么?”
白微儿捏着手臂,唇角丝丝冷笑溢出:“顾一哲你这又是做什么,不是不要这个女人了吗,不是这辈子都不愿意见到这个女人了吗,当初你说的话全部忘记了?”
那张深邃立体的容颜有着一闪而过的光晕,他的手依旧拽着她的胳膊没有放,只是讥诮道:“白微儿,你不要在我这里来自取其辱。你要是真的有本事,你倒是让慕辰娶你。”他知道,慕辰对那个落魄名媛动了真。
白微儿的脸上陡然一白,不偏不倚刚刚好说中了她的痛处。这么多年,他偏生是不娶她,如今突然蹦出来一个落魄名媛,她该当如何。虽说一颗心开始动荡,妆容精致的容颜上依旧镇定自若:“顾公子可真是爱多管闲事,自己的订婚宴都被砸了,脸上约莫是有些无光。”
深蓝的眼瞳微微有些熠熠发光,凉薄的唇轻轻撩起一丝微笑:“不好意思,砸得正合我意。”
将将的话音落下,容诗涵只觉得胳膊一紧,整个人已经被他拽着走。向着电梯的方向。
*
顾一哲没有让任何人跟上来,包括他的贴身秘书。
电梯之中一片寂静无声,空气流动得有些促狭。容诗涵不动声色地向着旁边移了移,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她垂着眉眼,将将可以看见他漆黑发光的皮鞋以及那西装裤脚。
她的心突然跳动得有些乱,体内好似突然生出了反骨一般,寸寸张扬着不安。方才她听见他说,砸了订婚宴正合他意。这是什么意思。拜托,能不能不要将她平静的心搅动起来。
“带我去哪里?”她在一片寂静之中轻轻开口,声线平稳柔和,她怕再这样沉默的话,她就会瞬间窒息。
旁边的顾一哲倏尔转过头来,蓝瞳之间是流光溢彩般的光晕,他的眉眼就那样冲入她的视线,突兀又惊心动魄。他的唇角流溢出凉意:“你不是要找慕辰么,我刚好也要找他。”
末了又淡淡补上一句:“带上你,顺便而已。”
恰恰在这个时候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心脏霍然变得轻松,不用和他在如此狭隘的一个空间里面。
脚尖刚刚一动,还未来得及走出去一步,电梯门却又再次缓缓合上。她微微有些错愕,眸光一转,看见他如玉般的手指正从按键上收回来,那按键正好是关门。
她抬眸瞬间撞入他深蓝的瞳眸之中,他步步紧逼过来,双肩却被他两只大手死死扣住,整个人就突兀地向后撞去,后背立马传来了突兀地疼痛。
“容诗涵。”他微微俯下身子,使她的眸和他的蓝瞳处于同一个水平线。浓重的双眼皮微微眯起来:“订婚宴为什么没来?”
那双清冽的蓝瞳就近在咫尺,可以分明地看见他眼底的波光粼粼,她心神好似被一股狂澜卷起来一般。到最后一切都归于平静,她轻轻道:“如果是要祝福的话,我已经让南浅带到了,也包括礼金。”
最后几个字说出来不知道嘲讽自己还是他,只是无论领会都觉得讥俏。头顶是明晃晃的光投下来,将他长长的睫毛投在了眼睑处,而睫毛下覆盖的蓝瞳中却隐隐翻腾着波浪。
“礼金不需要。”他低低说出来的话竟然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鄙视她的眸光不肯有半分的退让。倏尔他低低沉沉笑了,嗓音魅惑:“订婚宴因为苏南浅的原因被砸了,要礼金做什么,嗯?”
她的心头凉悠悠一紧,他这约莫是怪南浅的意思。于是面上也不由自主地划过一丝冷笑,微微上扬的眼角有些笑意:“那只能怪顾公子你运气不好了,怪不得其他谁。”
紧接着她只觉得他扣在自己双肩的手又不动声色地收紧了几分,在这窒息且空气流动缓慢的电梯间中,她真是觉得要命。
顾一哲依旧凝视着她,二人的视线疯狂地在空气之中纠缠起来。蓝瞳如波光粼粼的湖面般涟漪泛滥,唇侧轻轻勾勒出了弧度,不由地将脸渐渐送进。
容诗涵如墨般的瞳孔缓缓放大,因为那张越来越近的容颜,他却突然停下,深蓝色的眼瞳中光晕在一瞬以肉眼可见的速递流逝,那样深沉的一双蓝瞳,此刻满眼尽带苍凉。
连眼角眉梢处都染上苍凉的他自嘲般笑笑,道:“说的没错,的确是我运气不好。知道为什么运气不好么,我想你应该忘了。”
她的瞳眸陡然放大——
“有生之年为了遇见你,竟然花光了我所有的运气。”
在如此逼仄的电梯空间之中,他的嗓音就那样肆意泛滥,而那句话,那句深入骨血的话,就那样再一次听见。
他字字清楚致命地说了出来,她也一字不落地听得明明白白。在她一颗心疯狂跳动之时,又听见他道:“所以,我的运气不好,都是拜你所赐。”
容诗涵所有的理智在一瞬间崩溃,这句话曾在午夜梦回时将她缠绕得无法呼吸。而现在,他就在眼前,如此近如此近。
肩膀传来生疼的感觉,他用的力是越来越大。她可以清楚地看见他近在咫尺的蓝瞳阴暗无比,眸底有着浓烈的苍凉。
她对自己说,就疯这一次。
下一瞬,她一直垂在身旁的两只纤细如柳般的手猛地抬起来,视死如归一般勾住他的脖颈。终于,她像是一个不要命的逃犯一般将他的脖颈一拉,唇便突兀地贴了上去。
贴上他凉薄且柔软的唇,感觉他的身子陡然僵住的身子以及扣在双肩的手也缓缓松开。
她没有闭眼,他也没有闭眼。近在咫尺的蓝瞳眼底是疯狂卷起来的波澜,好似要吞天并地一般。多年未曾接过吻,她变得笨拙且迟缓,只是他一直僵硬未动,她轻轻撕咬着他的唇,带着一些致命的诱惑。
他的唇依旧凉薄刻骨,可只有这种温度,才能够让她得到满足。容诗涵,一定是疯了。就因为重新从他口中听见了那句话吗?可那又怎么样,那就疯这一回。
蓝瞳的眸光愈来愈浓烈。
电梯门却突兀缓缓打开,她心头猛然一跳,哗地一下收回自己的手自己从他的唇上脱离开来,他的脸色蓦然一沉。
他扭过头,冲着门口的人:“给老子把门关上!”
门口的三个人显然是没有心理准备会撞上顾公子的热辣场面,只是吓得腿脚一软,连忙颤抖伸手去按键。
在电梯门再一次缓缓关上的瞬间,门口三人透过那间隙一眼瞄到了那原本被顾公子遮住的人,虽然只瞄到了半边脸,但是也可以确定身份。
三人连连摇头惊叹:“啧啧啧…顾公子还是栽在那个女人手里面了啊…”
*
电梯门似有魔力一般,合上的瞬间也吞噬掉所有的空气,她瞬间又觉得无比的窒息。她一转眸再一次撞进了他深蓝如宝玉般莹润的眼瞳之中,生生的被吸了进去。
“容诗涵,你疯了。”他几近咬牙切齿一般问了出来,如画一般的眉眼之间有着疯狂地狂澜。他真的想不通,眼前这个女人怎能这般肆无忌惮。
容诗涵微微上扬的眼角有些嘲讽,是对自己的嘲讽:“没错,我疯了,就当是我……。”
话却被他突然落下来的唇堵在了喉间,她的瞳眸在一瞬放大,将那如星光般的蓝瞳死死盯住。顾一哲近在咫尺的瞳眸,他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便疯狂肆虐。他以一种猖獗的姿态霸占她的唇舌,缠绕之间已经有火焰在不停燃烧。
如此逼仄的空间之中能够听见彼此的心跳,以及那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他灼热的鼻息悉数拂在脸上来,全身都被他身上自带的薄荷清香所包裹住,她现在挣扎,却发现在自己动弹不得。
他的唇齿猛烈得如野兽般撕咬着她的唇,吞噬着她的舌。顾一哲伟岸的身躯越来越俯下来也越来越沉重,不自觉竟然将跨死死抵了上去。他的呼吸愈发粗重,以及那越来越猛烈到似要摧毁所有的吻。
他突然将吻游移在她的脸颊处,贴着她的耳畔,微哑开口——
“我们今晚去开房怎么样,嗯?”
她稍微平复了一下心神以及调整自己急促不堪的呼吸,不顾他的唇贴在耳畔,只是用最平淡的口吻,一字一顿道:“顾一哲,你他妈才是真的疯了。”
倏尔,他致命般蛊惑的笑声倏尔响彻在电梯空间中,他道:“你我都是成年人,一夜情而已,找找刺激有何不可。”况且,你我都不再是那般青葱的样子,而你容诗涵,那个爱我如命的阿涵,早已经不在。
容诗涵就好像一直受惊的猫一般,豁然伸出手来推开他。身侧的两只手不由自主地握成拳,清丽的容颜上隐隐覆上了一层寒冰,冷冷道:“顾公子,你他妈要是有生理需求,有的是女人愿意在你身下承欢,但绝对不可能是我!”
一瞬间,手腕却被他凉薄的大手死死扣住,他的眉眼苍凉:“容诗涵,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
他的话音却戛然而止,因为理智提醒他住嘴,所以他顿时将所有未出口的话刹在了喉头。同时也感觉那只扣住她手腕的手缓缓松开,最终缓缓滑落,他的手最终松开。良久,他轻轻道:“16层到了。”
最终他转身,在她澄莹的视线中,毫不犹豫地转身,按开了电梯门走了出去。不知为何,她望向他颀长的身姿,总觉得萧条。
她的心动荡起伏,顾一哲,那你又知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我恨你,很恨,很恨。可是——
我也很想你。
我想那个站在窗外朝我扔纸飞机的那个少年,那个我望向窗外时会露出白晃晃的牙齿冲我微笑的少年,那个会眉眼温和叫我阿涵的少年。
可惜都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