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慕辰淡淡道:“哪有这么严重。”
“是,你的身体你自己不担心。”莫归年将手中的钢笔夹在了胸前的口袋面前,道:“我是医生,我也相信我是比较专业的,你还是听我的比较好。”
苏南浅不禁想笑。莫归年还真是谦虚,作为医学界赫赫有名的外科医生说自己比较专业,真是内敛。不由得盯着他的脸看,发现莫归年的容颜很是憔悴,分明昨天看的时候都是好好的。黑眸之中遍布着红红的血丝,且面容是真的苍白憔悴,好似一夜白头的感觉,可分明又不是。
“莫医生…”她扭过头打量着他,轻轻问:“你还好吧?”
莫归年一瞬的怔忡,如云般干净柔和的容颜上氤氲开一层薄雾,他扯了扯嘴角:“我很好,没问题。”只是昨晚一夜未眠而已,十月告诉他,她结婚了。
他现在就站在疯狂的边缘。下一秒,粉碎全身的骨骼。
“没事就好。”苏南浅也回应淡淡温和的微笑,她一向不是一个多事的人。她话音落下,便转身向外面走。
“浅浅,你去哪里。”
他如白玉珠子滚落瓷盘的嗓音从身后传来,莫名压抑起来,周遭的气流逆向流动。她似乎感觉到了他黑眸之中涌起来的风浪,回过身子:“我要去医院门口买豆浆,我想喝。”胃里面可能已经全空了,她想喝豆浆,然后吃一个茶叶蛋。
他的眉眼之间有些怔忡,眯眸浅笑:“你别走,让病房门口的保镖帮你买。”
“他们拿你的钱,义务就是保护你,而不是替我卖豆浆。”她意味不明地瞧了他一眼,眼角凉薄:“我会回来,你放心,我不走。”这是她的妥协,她告诉自己,不是因为担心他也不是因为眷恋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只是因为…那27辆车通通是因为她才追尾的。
说完她便径直开门出去,男人的眸光深谙。浅浅,只要你不走,就好。你得陪着我。
“慕辰,我得给你说一件事。”
莫归年的语气突然变得很正式,不似平时朋友那般轻松的语气。这样惹得池慕辰眉毛一挑:“我猜你肯定不会是因为要给我输液所以才这么正式。”
“对不起。”
莫归年将双手插进身旁的白色口袋中,眉眼凛冽:“我没有想到苏夫人会去世,我没有料到。手术成功的时候,我松了一口气,三天的观察期之间我时刻关注着。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
池慕辰如画的眉眼之间像是被裹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雪,泛泛的寒意拔地而起:“你是说,有人动了手脚是吗。”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一点即透。莫归年敛着眉目点点头:“是的。可是由于没有尸检,所以无法判断具体的死因。我本来是想要告诉苏南浅,可是你知道的,她当时真的太悲伤了。况且,她不会同意让她母亲尸检的。”
说完之后迎来的便是满室的寂静。
池慕辰如银墨般四溢的眼瞳之中氤氲开了阴鸷,他近乎冷嘲般道:“我池慕辰要救活的人也敢动,找死。”说完之后抬眸望向莫归年的眼睛:“归年,没有谁比你更了解伯母的情况了。所以说,找出伯母的死因。我要给浅浅一个交代。”
莫归年喉头紧了紧,其实,就算他不开口他也要这样子做的。哪怕是倾尽毕生所学,哪怕是耗损大量的精力,他也要找出来。给苏南浅一个解释,他永远无法忘记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中闪耀着希冀的光芒。是他给了她希望,然后又全部亲自打碎。
“好。”
他答应。
*
马上要立夏了,空气中的凉意终于不那么明显了。温度上升到了一点点阳光也可以带来足够的温暖。
苏南浅走到了医院门口,望出去是车水马龙的街道,行色匆匆的路人,以及一片片的阳光。
医院附近总是不缺乏小摊贩,照顾他们生意的总是病人的家属。早点摊子就在对面那条岔路口上,需要穿过一条带有斑马线的马路。她记得这一附近的人流很多。
她站在马路边等待红绿灯的间隙,频频有人侧目过来。恩,一定是认出了她就是现在站在安城风口浪尖上的落魄名媛苏南浅。没关系,自从落魄以来每天都会遭到各路人的指指点点,这没关系。习惯了。麻木了。不痛了。
“老人家。要一杯豆浆,一颗茶叶蛋。”她冲着早点摊的老奶奶笑笑,语气十分温和。忽而改口:“恩。还是要两杯豆浆,两颗茶叶蛋好了。”
老奶奶白发苍苍了,行动有些迟缓了,不过看的出来是很用心在做。老奶奶笑起来满脸的褶皱看起来意外的协调慈祥,手背上的血管都突兀地凸起来,那里面流着满带岁月的鲜血。
“小姑娘,你长得好俊啊…”在递过来豆浆的时候,老奶奶这么说,两只很小却依旧有着精光的眼睛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她。
“是吗。”被太多人夸过了漂亮,第一次被老奶奶夸奖,还有点受宠若惊。于是眉眼弯弯地笑起来更加多人眼球:“真是谢谢老人家的夸奖了,我很受用。”
老奶奶继续眯着眼睛笑:“好啦,看你从医院走出来的,家里面有人生病了吗。”她在这里摆了二十年的摊子,已经能够很准确地分辨出来从医院走出来的几类人。家属,病人,护士,医生,清洁人员,医药销售人员。很显然,面前这个漂亮无比的姑娘是家属。
“嗯…不是家里人…”苏南浅微微蹙着秀气好看的眉想了想,脱口而出的时候又忍不住开口:“应该…算半个家属?恩,好像是这样的。”她不知道未婚夫算不算家属。
“哈哈,我不会猜错的。”老奶奶笑起来的时候很是慈爱,还能看见牙齿掉了几颗。她笑眯眯将热气腾腾的两颗茶叶蛋递过来:“一共十块钱,小姑娘。”
苏南浅准备掏钱的时候,囧了。好吧,她没带钱。浑身上下,只有手上拿着的手机。甚至连包都没有一个。
面容有些尴尬,她总不可能让老人家把豆浆倒回去,然后把茶叶蛋放回去吧。她轻轻一笑:“老人家…我能不能回医院拿钱给你,我出来的太急,没有带钱……。”
老奶奶怔忡了片刻,然后立马咧嘴笑起来:“没问题没问题,东西你先拿去,钱再给我送过来就好了。一看你这姑娘就是一个实诚孩子,快去吧,茶叶蛋冷了就不好吃咯!”
“啊,那谢谢老人家啊。”她禁不住收紧了手中的塑料袋子,笑意漫舒在嘴角:“我等下就拿钱过来给你。”
老奶奶依旧笑眯眯点头,苏南浅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微笑,真是一个很好的老人家。
*
茶叶蛋很热,她脚步还是比较快。她不想承认她走这么快也是为了让池慕辰吃一颗路边的茶叶蛋,他一定没有吃过。
到了门口时,门口的两位黑色西装么保镖像是雕塑一般。巨大漆黑的墨镜遮住了二人的眼睛。
看见她的靠近,二人均向她微微点头示意。她也轻轻颔首,然后抬手便准备进去。
手却僵在门把上,里面的谈话声是那么的清晰。
“慕辰,昨天送来的那个,白薇儿是吧。我听别人说,你好像很恩宠,在你身边盘桓了整整四年了。这个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这是莫归年的嗓音,夹杂着疑惑。
接下来便是寂静。
在然后男人清凉如水的嗓音终于响起来:“她救了我一命。”
苏南浅的手一抖,双眼缓缓收缩。一种近乎疯狂的喜悦在心底蔓延流窜上来,她的眸光涌动异常。
原来,他不爱白薇儿。原来,说对她的喜欢也是真的。原来,这么多年对白薇儿的荣宠都是因为救命之恩。
她知道自己此刻就是一个卑鄙的窃听者,可是奈何,她就是移不开步子。而且,她还想听。
“救了你一命?”莫归年的声音很适时地带着吃惊响起来。
“归年,你还记不记得十年前的绑架案。那个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绑架案,因为被我爸封住了消息。”
她的心陡然一跳,他竟然被绑架过。
“记得,你当时失踪三天,我们大家都很焦急。可是奇迹般的,你就自己出现在了医院门口。”
“是薇儿,她救了我。”他的嗓音凉悠悠的,缓缓而道:“我被关在郊外山脚下的一个烂尾楼里面,终于在第三个晚上,我乘着绑匪换班的间隙跑了出来。”
“你从来没有讲过这些细节,哪怕任何人。”
“嗯,我不愿意提及。当时我的腿在从二楼窗户跳出去的时候,已经骨折了。”他的嗓音莫名变得温柔起来:“我遇见了她,在我上山的时候,遇见了她。”
“为什么要上山。”莫归年的关注点好像有些不同,聪明的人关注问题的不同当面。哪怕他重复了一句遇见了她。
“因为,绑匪发现了我不了的话。一定会认为我朝着进城的方向逃跑了,所以我选择上山。”他说着说着停了下来。
继续啊,苏南浅的手一直放在门把上,手心已经出汗。她是很想知道,白薇儿是怎么救的你。
他的嗓音再次响起,这次更是温柔得令人发指:“她啊。在我栽倒的时候,她出现在我的面前。小心问我是人还是鬼。我真是被逗笑了。”
苏南浅的神经一紧,天呐。
男人轻轻浅浅的笑声就那样从病房之中传出来:“归年,你不知道我当时真的很想笑。可是,我很累很饿很冷。大冬天的夜晚,我栽倒在雪中。我没有力气笑。月光映衬着她纤细的身躯,她真的像一个天使一样,穿着洁白的羽绒服。从天而降,出现在我的眼前。”
“然后呢?”
“她骑在单车上。然后问我是人是鬼。我爬在雪地中,盯着她的脚尖,说,姑娘,帮帮我,他日定有重谢。”
“她再一次开口问我你真的不是鬼?于是我只好耐心的回答了,说我不是。她才从单车上下来,努力将我扶起来,她的力气真的不大。她很努力。”
苏南浅开始颤抖,她只觉得胸口被人砸出了一个洞,然后有冬夜的寒风灌进来,以摧枯拉朽的姿态将她的心脏风干。
白薇儿,你怎么可以这么卑鄙。
他的嗓音继续响起在空气中:“是她,用一辆小小的单车将我载到了医院对面的街道上。她满头的大汗我不会忘记,她的刘海全部沾在了额头上。然后她走了。”
莫归年有些好笑:“你怎么就知道是白薇儿,不排除冒充的可能吗?毕竟你是赫赫有名的安城第一贵公子,谁不想攀附?”
“她来见我的时候,拿的是当晚我亲手交给她的项链。世界上都只有一条的项链。怎么可能错。”他的嗓音变得很轻:“虽然我我怀疑过,她给我的感觉,真的不一样。说不出来,但是我就觉得不一样。而且她的样子在我脑海中虽然有些模糊了,但是感觉差别有些大。”
“可是,她能够详细讲出那晚的经历。所以说,怎么可能不是呢。我也告诉自己,那么多年都过去了,女大十八变,一定变得不一样了。”他的声音到最后越来越小,还忍不住咳嗽两声。
苏南浅提着塑料袋的手缓缓收紧,仿若手指都要寸寸断裂开来一般的用力。
“可是慕辰,你的感觉一向是不会错的。”莫归年的声音也没有了之前的笑意,反而是十分的郑重:“你难道就没有调查过吗?”
“怎么调查,归年,她来见我的时候连身上穿的那件连衣裙都和那晚一模一样。”池慕辰的嗓音像是被裹上了罂粟般温凉,他失笑:“真的,怎样来看,就是她了。”
莫归年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妥协一般:“好吧。你认为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不是吗。不过那苏南浅呢,你认定要娶了?”
苏南浅本想按下门把一下子冲进去的,可是,她顿住了。因为,她想要听他怎么回答。原谅她会这么好奇。
“我喜欢浅浅,归年。”
他的嗓音像是裹着蜂蜜的箭插进她的胸膛,他继续道:“归年,不知道你懂不懂。一开始,只有一点点的喜欢。后来,那种喜欢就好像在我的心中埋下了一大把猖獗的种子,然后生长,疯狂的。很多很多,到现在为止,到底有多少,我也不知道。”
“我懂。”莫归年叹口气,十分苍凉:“这种感觉,我也最清楚不过了。”你说对不对,十月。
苏南浅的手从门把上滑落。
他竟然这么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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