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声沸腾,有人尖叫,有人起哄。无比嘈杂,无比混乱。易凡的眼眸醉意已去,只是沉沉忘了她一眼,“南浅,我……”
还有一半话哽在喉头,易凡却狠狠朝着一边栽了下去,苏南浅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缩,连忙上前一步,用身子接住了他。男人高大的身完全完全倚在了她的身上,伸出双手来扶住他的肩膀,“易凡!”
眼眸一闪,望着站在易凡身后的秃头老男人,红着眼睛,脸上还挂着彩,右手上还握着一个碎掉的啤酒病。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泛出怒意,“你是不是疯了!”
“老子就是疯了!”老男人朝着地上狠狠唾了一口,然后等着双牛玲般的眼,“谁他妈让这个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我管你是谁,苏南浅冷冷一眼扫过去。便费劲地扶着易凡,两人齐齐摔入沙发之中,她趴在他的胸口上,手指不经意一动,便触到了他脖颈上的鲜血。她有些害怕。
连忙爬起来,手机,手机,手机。
慌乱地从地上捡起手机,指尖微微有些颤抖——
“120……我需要一辆救护车……”
“晚庄……请快一点!”
收了线,手中死死攥着电话,身上裹着易凡的西装外套。所有的人都在起哄,所有的人都在看笑话。她伸手触上易凡的脸颊,他是长得极为好看的,阳光,笑起来点点白牙,少了池慕辰有的魅惑。这样一触,又是满手的鲜血。
她的素手微微有些颤抖,捧着他的半边脸,“易凡……易凡……你别吓我。”
肩膀却突兀地被扣住,转过头对上的便又是那秃头的老男人,“大名媛!我说你还对这个小子念念不忘,来,从了我……”
苏南浅的眼眸薄薄覆上一层霜雪,“别惹我。我劝你。”
恶心的手却摸向她的脸,“哟,我还真来劲儿了!”
“顾公子。”苏南浅的眸光笑盈盈地望向秃头男的身后,蓝瞳妖异的男人正寸寸生莲地踏过来。他走近,浅笑,“苏小姐,怎么弄得这么狼狈。”眼底是浓郁的笑意。
“原来是顾公子,好巧好巧。”那老男人殷切地伸出手去,颇有谄媚之意。顾一哲的眼瞳妖异,在这五彩的灯光下如宝石般的蓝色更加魅惑。他只是站着,盯着那只递过来的手,然后微笑。那种似笑非笑般的微笑。
顾一哲凉薄的唇轻轻撩起了讥诮的弧度来,他将高大的身子倾过去,覆在那秃头老男人耳边,“我告诉你,她是池慕辰的女人。”
只见那老男人的目光不可置信地扫在那明媚的女人脸上,身子连带着震了三震,“顾公子,你这是开什么玩笑——”
“真的。”顾一哲轻笑着,然后直起了身子,“所以我劝你,尽快,找人,替自己,收尸。”
一个词一个词说出来,微妙的气场,硬是要将人的心脏都给吓停。
苏南浅几乎不用猜,也知道顾一哲和面前这个老男人说了什么。救护车独特的响声在这个时候穿透音乐声,传了进来。
她伸手想要去扶易凡,顾一哲上前,“落魄名媛,你这样子,就不怕慕辰生气?”
她一怔,收回手。
然后看见医护人员七手八脚地将易凡抬上了担架。
*
华南医院。
轻微的脑震荡,出血不是太严重。包扎好之后,被送到了病房之中。她刚刚在病床边坐下,他便醒了,用一双分明的黑眸盯住她,“南浅。你没事?”
“我没事。”她轻轻应着,视线落在他头上一圈厚厚的纱布上,“还疼不疼。”
“不疼。一点都不疼。”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眉眼温和,“不用担心我,实在是那个老男人太恶心了。”
“我听顾一哲说——”她微不可微地顿了顿,盯住他的墨眸,“那老男人,是政界的高官。”
“所以就这么放肆?”易凡的嗓音低沉,并且凉凉的,“要是都这么胡来,那还得了?再说了,政界的高官又怎么样,我不后悔我动手打了他。”
她一瞬失语沉默。
波光在潋滟的杏眸流转,“谢谢。”她轻轻说了句谢谢,身上还披着他的西装外套,“也谢谢你的外套。”
男人温和笑笑,抬起手来,想要触碰她的脸,“南浅,我总觉得你变了。说不清楚,好像不是原来的样子。现在的你,更让人喜欢。”
她听得失神,他的指尖触碰在她的脸颊。
一记温凉如清泉又低低沉沉的笑容散漫开来,“我是不是不应该打扰这温情的时刻?”
苏南浅的身子像是被冻结住了一般,有些僵——
易凡的手还触在她的脸上。她没敢转身,易凡也忘记收回手。然后便听见一步一步如踏莲般的脚步声,他在靠近。
一只温凉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男人俯下身来,唇摩擦过她柔嫩的耳垂,“浅浅,你这是在做什么?”
声线低沉得像是地狱,可是分明,他是笑着说的。
易凡的手缓缓滑下去,然后眸色清冷地盯住那个如神祈般的男人,“池公子,请你不要误会南浅。我——”
“我有自己的判断力。”男人低低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况且,我的人和一个男人共处一室,传出去,不大好听。”
苏南浅觉得他抽离了耳际,旋即自己也站起来。转过身,对上一双如同寒潭般的墨眸,他的眉眼精致得无懈可击。他眸光清冷,“你这是在给我上演苦情桥段?”
“池慕辰。”她有些头疼,抬手摁住眉心,“易凡帮我解了围,他是因为我受伤的。”
漆黑的西装将他的容颜映衬得如雪一般,他的眸光邪肆狂妄,“浅浅,出来。”
然后他转身,身姿颀长,如松竹一般,但是细细望去,却陡然生出了孤绝料峭之意。
“南浅。”易凡的嗓音之中从身后传来,隐隐有着担心,“池公子——”
“我知道,不用管我。”她顿住脚步,留给清冷的背影给他,“我自有分寸。”
她知道易凡想说什么,池公子是怎样的人物,是怎样的存在。是权利的象征,是金钱的象征,是安城人人无法企及的最高点。而她,现在激怒了他。她看得出来。
*
她默默地看着他。
男人颀长的身姿有些慵懒地倚在墙上,其中一条修长的腿轻轻屈着,如玉一般。他不看她,只是默默抽出一支香烟,点燃,青烟徐徐而起,将他的轮廓拉得模糊俊美。
苏南浅轻轻抿唇,唇角的梨涡隐隐被牵了出来,时隐时现的。她的眸光流转几遭,还是落在了男人的脸上,“想说什么?”
他终于舍得抬起脸来看他,水墨丹青到极致的眉眼,却像是啐了毒一般,“我能说什么,或者,我应该说什么?”
声线低沉得像是深渊。她的眸光噙着波澜不惊,“我已经给说了,易凡帮我解围,他是因为我受的伤。不管是谁,这都是一份很重的人情。顾一哲应该给你说了,那个老男人——”
“那个老男人如何?”他的眸底黑浪卷起,阴沉沉地,“难不成你现在要我为了你的前任去收拾那个老男人?他是政界高官,没这个必要,我要去得罪。”
她轻轻笑了,“没这个必要?”
“你倒是给我说说,有什么必要?”他目光深邃,看过来的时候总是染着凉意。三分凉薄七分冷情。
她的手拽紧了胸前的西装外套,即使如此,还是感觉很冷。他的眸光落在她的手上,戏谑无比,“前任的外套,暖不暖?”
“池慕辰,你一定要这样子说话。”她的唇轻轻抿起来,清丽的容颜上看不出分明的情绪来,她的手缓缓松开,肩膀上的西装外套滑落下去——
露出了白皙的后背,周围是衣服的碎片。
然后她轻轻转过身,背对他,“池慕辰,你倒是给我说说。什么叫做有必要,什么叫做没有必要。”
后背陡然一暖,很快的速度,她感觉到了带着他体温的外套落在她的肩膀上。转过身去,他已经几步走远。他背对她,在打电话。
心情微妙得很复杂,他是不是在乎她的。转过身,遇见了十月,“十月,巧。”
“南浅。”温十月的手中拿着病例,笑盈盈地,“小心哦,刚才我看见池公子来医院的时候脸色很难看。”
“恩。”她轻轻应了一声,“十月,帮我多照看一下……恩,易凡。”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这么做。
温十月怔了怔,旋即反应过来,“好的,没问题。”
“回家。”
他从她的身边走过,低沉开口。
她对面前的十月笑笑,然后脚尖一转,朝着男人清俊至极的背影,跟了上去。
*
“先生,太太,你们回来了。”兰姨站在门口微微颔首。
她也跟着轻轻点头,然后跟着男人的步子。他的步子如平常一般的速度,却隐约带给人一种沉重感。她沉默着,然后跟在他的身后。
进了房门。
她后脚跟着进去,然后转身,轻轻关上房门。还没来得及转身,便被死死压在了墙上。身后是灼烫的温度,“浅浅,你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挑战我的底线。嗯?”嗓音低得出乎意料。
她的双手死死按在门上,“我没有。”
“没有,是吗,嗯哼。”他扯掉她肩膀上的西装外套,顺带将她身后的衣物撕得粉碎。撕拉的声音,刺激着她的耳膜。他低笑,“我今晚倒是要看看有没有。”
“池慕辰,我问你,我和易凡分手是不是你使的手段。”她在他的吻落下来的前一秒开口,用一种极其平淡的口吻开口。却西像是密密麻麻的刺一般,直直刺向他。
他停下了一切的动作,然后放开她。漠然转身,他在沙发上坐下,“你说清楚。”
苏南浅的眸光跃动了一下,旋即走到衣柜,拉开,拿出一条月白色的长裙,套上。这才转过身,望着沙发上眸光阴寒的男人,“我问你。易凡最初是不是受到了你的威胁,所以才会和我分手。所以以至于后来,都不敢插手我的事情。”
她每每说一个字,他唇角的戏谑便愈发的深沉,“所以呢?”
“是你,真的是你。”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不出来的凉意,“你怎么可以这样子。”
“不是我。”他的眸光之中像是啐了冰,“你就这么不相信我。我做了,便是做了,我会认。”
她盯住那双流光四溢的墨眸,“那你告诉我,是谁?”
他也静静地看着她,然后垂眸,长长的睫毛。开始从白色烟盒中抽出香烟来,她上前,抽走他手中的香烟。
然后俯身下去,双手撑在沙发扶手上,将唇落在他的薄唇上。辗转,温柔,轻轻的。柔软的小舌幻化成蛇,灵巧地探入,主动进攻。他有些怔住。他开始回应,她开始失了心跳。
他的双手陡然扣住她的腰身,往下死死一拉,她整个人便猝不及防地跌入他的怀中。他的唇游走在胸前,低低笑,“这么主动,无非是想要知道是谁对不对,恩?”
她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你就告诉我。好不好。”
他沉默,然后吻她。她盈盈有些恼,咬住他的薄唇,“我让你告诉我。”
“我爸。”
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的脸埋在她的颈间,明显感觉到了她的身子一僵。然后她漠然地抽身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重要的问题要问三遍。
他的领带被扯得有些乱,露出了性感的喉结,“我说过了,一开始就是我爸让我娶你。我爸和我一样,是一个懂得未雨绸缪的人。当然,手段都好不到哪里去,这一点我不说假的。”
脑子里面的神经就好像被一只手缠在了一起。不知道怎么思考,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角度立场来思考这样一个深沉的问题。她盯住他的眼,“我现在心里面有点乱。”
“我知道。”他交叠着双腿,眸光一明一灭的,“别问我为什么我爸执意让我娶你,我自己都不清楚。或许是浅浅你太讨人喜欢了,反正我是这么想的。”
“你抱抱我。”她的声音轻轻的,说不出来的弱,“我好乱。池慕辰,你抱抱我。”她很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
男人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拽住她的一只手腕,轻轻用力,就这样,她撞入了他温暖的怀抱之中。周遭都是来源于他的热度。她的不安终于消退一点。有一些东西就像是迷雾一般,紧紧缠绕着她,喘不过气,却又看不清楚。
“我和易凡分手的原因,竟然是这样。”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口,有些失笑,“我以为是什么呢。为什么呢,伯父为什么这样呢。”
“你该改口。”他温凉的指轻轻插进她的乌丝之中,轻轻抚摸,“叫爸。”
她抬起手来环住他精瘦的腰身,“我很好奇。但是想知道,又不想知道。总觉得,不是什么太好的原因。希望真是像你说的,我很讨人喜欢。”
“这是自然。”他低低沉沉地笑,“不然,我怎么会这么喜欢浅浅。说不定等哪一天,我就对你情深一许了。”
他说这个话的时候,眉眼之间全然是傲兀的认真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