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虑多了,在帐中不免心生烦躁,披上裘衣,冒顿走出金帐,正好望见乌芸带着稽粥在堆雪人,稽粥冻红的小鼻子带着两分滑稽,但小儿却完全沉浸在欢乐中。
冒顿没有去打扰儿子的玩兴,转而绕路去了胡笙的粉帐。
望着依旧为自己忙前忙后,宛若无事的胡笙,冒顿从她眼中看到了闪躲,比起早先选择的冷处理,冒顿最后还是选择了直面胡笙。
他拉着胡笙的手坐下,问道:“可还是在怨我?”
胡笙低下头,说道:“大哥做错了,自当受罚。”
冒顿解释道:“我西征时特意将稽粥立为左贤王,那时你就应该明白我的心意,就是防止一旦战急,我身亡在战场,匈奴人还能有自己的单于。
稽粥是我们的孩子,你总不希望见他因忌惮外戚权重,跟呼延部之间生起龌龊,致使甥舅仇敌,两家生怨吧。”
但有时候道理难敌亲情,胡笙依偎在冒顿肩上默默流泪。
见胡笙低泣,冒顿知道她一时难以接受,伸手为她擦拭眼泪,又转而将她拥在怀中,不善言语的他只好用肢体语言告诉她,其实在他心中,她很重要。
稽粥捧着捏造的小雪人,打扰了父母的和解,望着雪人因帐内中温度过高,在手中热的融化,不知所措的儿子望着雪人消失,显的很难过。
冒顿主动上前拍了拍他的脑袋,安慰道:“雪人没了可以再捏,待开春,父王带你们一起游览我匈奴的大好山河。”
稽粥一听能出去玩,立马精神了起来,兴奋的在帐内大呼小叫。
单于庭的勾心斗角离普通牧民很远,他们能操侍好牛羊,养活更多的孩子,就已经疲惫不堪了。
河西战后的余波还在匈奴国内荡漾,脱木兀惕带着哈朵和松塔木拜访了此行的最后一户牧民,可惜带去的却不是好消息。
脱木兀惕走出皮子拼接出的毡帐,帐内并不如外面暖和多少,他望着四周雪白的世界深呼一口凉气,让自己烦躁的内心能稍微平和些。
毡房里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还在继续,但比起劝慰人,脱木兀惕更愿意提刀砍人。
女人的丈夫是脱木兀惕百人队里的什长,在匈奴大军抢夺羌谷水浮桥时,被月氏人的长矛捅了个对穿,当场就断了气,好在没遭罪。
脱木兀惕将什长的骨灰和遗物带了回来,按着匈奴习俗,这家人应该好好款待他们,财产也应该分他们一份,但见了什长家的情况,本来准备大吃一顿的哈朵和松塔木也跟着偃旗息鼓。
两人紧跟着走了出来,松塔木抱怨道:“真是晦气,冒雪跑了大半天路,肚子还饿着呢,临走还搭进去几只羊。”
见帐外的脱木兀惕兴致不高,哈朵用胳膊肘顶了顶松塔木,说道:“松塔木大哥,先吃点咸肉干垫垫吧,等你到了自家毡房,想吃什么没有。
这家什长没有兄弟,不然按咱们大匈奴的规矩,她们中母亲可以再嫁什长的兄弟,孩子们也可以投靠过去生活,总好过眼前一家人饿死在这大雪天。”
松塔木收了声,脱木兀惕却绷着脸说道:“一会我去给就近的部落打个招呼,先让他们本部的家族接济一下,总要先熬过这个冬天再说。”
松塔木从怀里拿出来肉干咀嚼着,陪笑说道:“百夫长,这什长家是咱们百人队战亡的最后一家了,单于庭拨付的羊也都送出去了,财货咱们也没克扣,你可是因功开部的人,到时候可不能忘了我和哈朵,我们两家可都愿意跟着你走。”
哈朵也在一旁跟着点头。
见二人提起此事,脱木兀惕脸上的神色缓了些,军中安排的抚赏结束,也标志着自己终于可以回家了。
记起家人,脱木兀惕脸上不由的柔和了起来,哈朵和松塔木愿意追随自己,而不是跟着老长官速布台,对此脱木兀惕心中还是很感动的,毕竟速布台在家室和战功的双重加持下,已经官拜千夫长。
脱木兀惕用拳捶打了两人的胸口,笑道:“大单于赐我十帐丁,肯定少不了你们两家,我家常年在河南地放牧,你们到时候来之前说一声,我去跟斯玛千夫长打招呼。”
一听事成,松塔木兴奋的说道:“我家开春就能搬过来,今后咱们两家就要一起放牧了。”
见松塔木家成行,哈朵有些为难的说道:“我家可能还不成,这次我因功摆脱了骑奴的身份,缴获也足够赎回家人,但跟上面的百夫长交接还需时日,南来怕是得等到夏天了。”
脱木兀惕伸手拍了拍哈朵,开解道:“没事,能来就好,若是你家的百夫长不放人,派人捎个消息来,实在不行我就去求斯玛千夫长。”
哈朵感激的点了点头,随后三人约定时间,在雪地中分作南北,各自离去。
脱木兀惕回到家,得到了家人们的欢迎,有着上一次的经验,他很快从战争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乌恩格沁没过几天也回来了,他跟着什长巴勒巴去拜访了亡故战友的家眷,回来时心情很低落,身为大哥的脱木兀惕倒是好好开导了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