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汉廷的召令接踵而来,韩王信与房歹带着诸将官邸听诏。
问罪的内官高举诏书,念道:“……专死不勇,专生不任。寇攻马邑,君王力不足以坚守乎?安危存亡之地,此二者,朕所以责於君王。……”
听着这悦耳的斥责,房歹暗地里朝韩王信看去,却见他侧脸上又惊又惧。
而今看来自己猜测的半点不错,韩王信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圣眷,他将会是下一个被自己亲手剿灭的燕王臧荼。
眼见王黄、曼丘臣去胡营的事发,韩王信自知有口难辩,只觉得浑身被大汗渗透,脊背却愈发冰冷。
数月的生死努力尽化泡影,他纵是有千般理由万般苦衷,也难摆脱畏敌与心怀二志的嫌疑。
韩王信心中百味杂成,自己为汉廷守边,一路下来迁国损军,如今换来的却是栎阳皇帝的猜忌和斥责,想着想着怨从心生,气血上涌,竟直接晕厥了过去。
王喜等人赶忙上去搀扶,将韩王信抬回府邸,在一片慌乱中,草草结束了宣诏。
半个时辰后,缓缓睁开双眼的韩王信咬牙坐起了身子,怒火未消的他开口便令亲卫将府衙戒严。
环视堂下诸将,韩王信眼露凶意的问道:“诸君常年伴信左右,家眷、性命相托,不知诸君可愿归家否?”
地下站着的王黄懵然道:“归家?回那里的家?”
身旁的曼丘臣赶忙用肘一顶,大呼道:“我等唯大王命是从。”
众将皆跪地喝道:“我等唯大王命是从。”
韩王信颔首,缓缓问道:“陛下使房歹迫寡人,诸君可有良策解忧?”
王喜压下心中惊然,反问道:“大王欲带我等归家,城内的房歹等人是囚是杀?”
赵利唰的起身,狠声道:“我等欲归家,朝廷如何能允,杀!杀之以凝军心。”
王喜又问道:“城外的汉军骑兵该如何?我等若是封门,只能保城内无虞,但城外怕是鞭长不及。”
王黄此时也回过味来,他狠厉的抱拳道:“大王,单我韩国一家怕是难敌汉廷,不若联胡抗汉,南下重夺祖宗基业。”
王喜闻言惊呼:“联合匈奴人!兄弟们的尸首还未凉透!此时投胡,军心尽丧。”
……
之后七嘴八舌,诸将各有主见,就在韩王信久拖难决时,一个亲兵急步进来。
不待韩王信发怒,亲兵直接禀报道:“大王,大事不好,房歹的人套了咱们底下士卒的话,已经拿到了先前王将军和曼将军去胡营约和的证据。”
“什么!”
韩王信惊的站起身子,满脸惶恐的确认道:“此话当真?”
“当真,人已经被汉军带走。”
得到肯定答复的韩王信嘴中咒骂,竟在原地来来回回走了两圈而不自知。
见此情景,不想当弃子的曼丘臣突然跪着向前冲,双臂抱住韩王信的脚,哭道:“大王,如今犹豫不得,刘季手里的诸侯王皆没有好下场,咱们联合匈奴人,反了吧。”
同样在生死线徘徊的王黄,紧跟着说道:“大王,反了!”
随后稀稀拉拉诸将跪倒一片,王喜和赵利相视一眼,顺着大流跪地附和。
事已至此,韩王信也不愿意再次坐以待毙,性命还是握在自家手中安全。
只见他眼露狠色,一脚踹开曼丘臣,上前两步拿起王剑,吓得曼丘臣以为猜错了韩王信的心思,今日就要命丧当场。
却见韩王信抽出王剑,痴痴的望着剑锋,咬字说道:“陛下您非仁君,我等也难为忠臣。”
话罢韩王信转身端剑发令,喝道:“王黄为使,立即出使匈奴大营,约和抗汉,引胡骑劫杀城外汉军。
暗中集结军队,半个时辰后,曼丘臣、赵利带兵封锁城门,非我王命,只鸟莫过。
王喜,你带击刹弩兵和三千步卒,随寡人攻灭城中房歹,一个不留,杀!”
“诺。”
房歹拿着韩王信的罪证,笑着摇了摇头,通敌卖国这罪名就算是同姓王也顶不住。
赵都尉在一旁赔笑道:“将军总能猜中陛下的心思,这封侯拜将岂不是指日可待。”
房歹笑着将绢布贴身收起,吩咐道:“你去传令,城内外松内紧,城外的弟兄先集结起来,今夜子时内外夹击,趁机攻下马邑的一座城门,大队骑兵入城后扣押韩军,高官全部按谋反处斩。
待将韩信的头颅送到栎阳,你我封侯可待。”
赵都尉难掩喜色,抱拳应诺而出。
话说王黄带着亲兵一路打马北上,寻找匈奴游骑求救。
正好迎头撞上脱木兀惕的百人队,被哈朵躲在暗处一箭射落马下,松塔木带人两面包抄,用大网将王黄缚住,打晕提溜了过来。
待撂下王黄,松塔木说道:“百夫长,这人有些眼熟,好像是马邑城内的将军,在大营关着的时候,我和哈朵去看过。”
脱木兀惕点点头,说道:“报给斯玛千夫长,人也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