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稽粥心里激动和害怕互相交织着。
到时间后,扶着稽粥上马的柘木罕壮着胆子问道:“大王,咱们真的要进兵单于庭吗?”
事到临头,开弓可没有回头箭,稽粥不悦的哼道:“父王老糊涂了,居然把九原分给罗姑比,本王才是打了胜仗的那个人!”
一脚踹开柘木罕,稽粥打马而出,带领大军直奔单于庭。
可惜很快,在大军的四面便传来了鼓号声。
为首的稽粥和者莫言大惊,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稽粥对此再熟悉不过,哪能不知道自家中计了。
很快从九原赶来的锐健营,迅速包围了叛军。
稽粥望着锐健营的旗帜,那能猜不出金帐早有准备,抽出战刀的他准备拼死一战,却被柘木罕抱住,生擒。
者莫言明白自己的愚蠢后,为了不牵扯到部族,直接抢过侍卫的剑自刎而亡。
数万叛军群龙无首,很快被锐健营缴械。
“大单于,呼延部出来的骑兵都已经被车寻万夫长缴械了。”
冒顿抬首望着西方,手中握紧了鸣镝箭,父子相残再度上演,他眼中满是失望之后的愤怒,他咬牙质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高兴?”
闾丘黄顿时吓得两股战战,赶忙跪了下来,连连磕头请罪。
冒顿自言自语道:“我的高兴与否已经不重要了,去吧,传令,将屠耆军清出来。”
“诺。”
图图铭泰率领屠耆亲卫,将特鲁和者古耐围在帐中,乱箭射死。
中立的拉坦乌拉亦没有逃过一劫,他被冒顿亲自下令勒死,这件事上非黑即白,绝对没有中立。
当胡笙被屠耆亲卫禁锢在自己帐中时,聪明如她又怎么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她想到了谁才是整件事的推手?
想通透后,她将手中能调动屠耆的狼符弃之敝履,那是她给稽粥准备的,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胡笙轻声唤来一旁害怕的乌芸,温柔的笑道:“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胆子是一点也没练出来,去,去拿我的衣服来。”
当冒顿再次走进大阏氏帐时,望见的只是软榻上盛装而眠的胡笙和她脚下蜷缩着的乌芸,死寂的帐内,静的令人心疼。
冒顿缓步走到塌边,浑浊的双眼内满是不可思议,胡笙你怎么敢啊!
夫妻多年,你居然不信我!
甚至她的嘴角上,还带着解脱的微笑。
冒顿颤巍巍的伸出手,抚摸着她冰冷的脸颊,眼中也由痛转为了愤怒,因为他发现,胡笙依旧是那个善良的姑娘,而他变了。
胡笙的死将他从权利的算计中拉了回来,给了他最温柔的一刀,只留下孤家寡人。
冒顿的愤怒举起了屠刀,凡是胡笙帐外的亲卫、侍女无一幸免,全部陪葬。
当鼓动稽粥的铁面老奴被押上来时,亲卫们强行掀开铁面,是一张被烫的面无全非的脸,但从记忆的最深处,冒顿还是找到了他的影子。
冒顿不确定的问道:“赵铎?你居然还没死?”
赵铎癫狂的笑道:“没想到单于还记得我,怎么样?大单于对小人的礼物还满意吗?
父子相残!
这就是你当年拒绝我的代价,最终你还不是杀父自立,装什么清高!
哈哈哈…”
冒顿脸颊抽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怒火,冷声道:“赐给他最残忍的刑法,送他去见长生天吧。”
被押出去的赵铎大笑不止,出帐时还扭着头喊道:“冒顿!不是因为你是头曼的儿子,你比我强不了多少,哈哈哈。”
王座上的冒顿喃喃道:“是啊,王位助我登上云端,亦让我坠入深谷。”
胡笙的死,触动了冒顿心中最后一丝柔软,杀父自立,逼妻自亡,总不能再杀子保位。
最终稽粥被削去王位,罚作北海牧羊,非诏令不得回朝。
一场秋祭在罗姑比的主持下进行,繁盛的喧闹,在国外使臣眼中就是强大,罗姑比维护住了单于庭的体面。
但随着后面冒顿为了稳定,亦或是为了报复,他对参与叛乱的老贵族们举起了屠刀,斩尽杀绝。
匈奴国内陷入了不稳之中,新服的西域诸国再次掀起了一轮叛乱。
冒顿令罗姑比带兵重整西域,但不论他如何努力,冒顿始终没有令他继任左贤王。
时间一晃,到了汉文帝前元三年,罗姑比率军南下,意图掀起大战,强迫金帐妥协,奈何战败,直接被金帐削去了右贤王位。
至此冒顿借着左右两王的叛逆,将匈奴国内清扫一空,屋子打扫干净了,自然静等他的主人。
时间的力量终于令冒顿长卧病榻,感觉到时日无多的他不愿意老死榻上,他在闾丘黄的搀扶下登上狼居胥山,并下令将儿子和诸贵召集而来。
望着风霜吹打后的稽粥略显焦黑,冒顿点了点头,挫折令他的眼里多了一丝沉稳。
冒顿道:“即日起,稽粥任左贤王,监国。”
没有热泪盈眶,稽粥只是恭敬的扶胸应诺,父子早亡,唯剩君臣。
冒顿缓缓道:“你不要去怪柘木罕,他这些年一直活在愧疚中,是我逼他做的。”
稽粥面上先是一怔,随后颤声道:“他在北海给我传令后,就自裁了。”
冒顿心中泛苦,叹道:“他是个好孩子,这些年一直在我耳边念着你,可惜了。”
稽粥暗淡的低下了头,儿时的玩伴,知心的朋友,阻挡他犯错的兄弟,没了。
贵族们对冒顿传位稽粥并无反对,但总有人不服,罗姑比出声问道:“父王,难道我就是因为身体里流着月氏人的血,不论我如何努力,还是永远继承不了大匈奴的单于吗?”
望着执拗的罗姑比,冒顿笑道:“稽粥继位你能活,你继位他能活吗?”
罗姑比沉默了下来,他若为单于,先天不足,只能剪除一切潜在的危险。
冬日的暖阳照在冒顿身上暖烘烘的,来了兴致的冒顿笑道:“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
“大单于,若是遇上灾难,我匈奴该往何处去?”
冒顿望了一眼南方,缓缓道:“一路向西。”
那天午后,冒顿说了很多,也回忆了很多。
夜里,这位带领匈奴南占阴山、北取北海、东达辽河、西逾葱岭的王,崩。
挛鞮稽粥继任匈奴的新单于,史称老上单于。
春风吹进河西,在焉支山朝阳初升的地方,本是孤零零的土堆,逐渐变成了四个…
.....
趁着匈奴新老单于交替,稽粥整顿朝堂之际,汉廷突然出兵燕赵。
趁单于庭没有反应过来之机,两国旦夕而亡,汉廷自此构建起对北的长城防线。
为了报复汉廷,稽粥引十余万铁骑威逼长安,宣誓着匈奴帝国的愤怒。
最终两家虽得议和,但终归燕赵无法再复。
汉匈之争,重归史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