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芬歉意看看刘娟,都是小姑娘,嘴馋些,怠慢了她。
刘娟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事,起先我已经吃了。”
赵仁英抽空还说了句,“三嫂早吃了,我爸亲自煮的。”
从病了到现在,除了赵老娘赵仁英,这还是第一个外人来看望她,娘家妈娘家嫂子都没过来看她一眼。
李大芬眼睫湿润,挣着一口气,急促地说,“好妹子!你是有福之人!你以后有大福!切记切记,千万不要信了男人,千万要保全自己,千万千万不要走了我的老路!”
刘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临死之人封诤(注:赐予告诫之类)的话,她听得多了,这么引以为戒的话,确是第一次。
李大芬狠狠地喘了几口气,“……以后,有机会,看顾我三个女儿……你会有好报!”
说完了这些,又泪流满面地看向女儿们,“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你们。我有娘的人,都能落到这般田地,你们没了妈,以后可怎么活!”
阿梅阿草顿时就吃不下荷包蛋了,挨到李大芬身边,放声大哭起来。
赵仁英连忙制止,“干什么!不准哭!把我妈招来,锤你们!”之前就哭过,把赵老娘吓得以为李大芬已经死了,结果一看没有,直接当李大芬面下手对两个孙女儿一顿打骂。
李大芬泪眼婆娑,肝肠寸断,无奈命运如此,毫无办法扭转。
刘娟心情沉重地走了出来,心想女人这么凄惨,赵仁文不闻不问,真是狠心肠,连赵仁英一个小姑子都比不上。
赵老头时刻关注着屋子,看刘娟出来,连忙招呼着,“去屋里坐坐。我叫你二嫂来陪你。”
刘娟连忙摇头,“我自己走走吧。我去老村长家看看。我们熟,不用谁陪。”
赵老头不好和儿媳妇多说,只说吃饭了再来叫她。
赵家一片忙乱无章法,老村长家却安宁温馨。老两口高高兴兴地准备明日的团年肉菜,膝下几个小孙子在捉迷藏,看见生人进来,皆停下了,好奇地从遮蔽物后看她。
老村长太太连忙将刘娟迎进屋内,又端来白糖兑水,笑道:“恍惚听说你来了。一年不见,你都长成大姑娘了。”
刘娟将糖水分给围过来的小崽子们,“好不容易来一次,顺便过来看看二老。这一年,身体可还康健?”
老村长两口子都笑,“好的很,没病没灾,又有粮吃,过得不知多好。”
“现在年景越来越好,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了。真好。”
老村长太太一边用小铁夹子扯猪尾巴上的毛,一边笑道:“是啊!越来越好了。往年过年哪舍得整这些好肉啊,都是要留着贵重亲戚来吃。从腊月十五开始,骨头炖萝卜,狠狠整一大锅,从腊月十五吃到正月十五,天天萝卜,这就是过年了。开头一两顿吃的好吃,连吃上一个月,嘴巴都能淡出个鸟儿来。肉啊白米饭啊,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只有腊月三十中午,能饱饱地吃上一顿,这都还是家庭富裕女人会操持有的待遇。寻常的穷家,能活命就不错了,哪能吃上肉啊!”
刘娟笑道:“还要吃杂粮米糠饭,粗得卡喉咙。每次煮了,我死活都不吃,小人儿坐上猪圈栏杆上,甩着手脚哭闹。我爸爸只好专门给我做白米粥,这样我才能吃饱。现在想起来,那个白米粥真是太香啦!”
老村长太太笑了,“你们能干,就觉得以前的白米粥好香。现在人家一样觉得香。可见是吃多了,就不稀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