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的茅草屋此时一片寂静。女子的抽泣声也逐渐缓和下来。她透过窗棂缝隙,看见月亮已经高挂在天。
“我们在这里坐了多久?”
“回夫人的话,两个时辰了。”
“……我还能再坐一会儿吗?”
“当然夫人,悉听尊便。”
然而事实上,侬语话音刚落没多久,屋外就传来飞马急停的声音,只听有人迅速下马,脚步频疾地踩着一地杂草,闯了进来。
“夫人!”
“见弥?”
来者额头沁汗,见到女子神态无恙,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他快步走向姜玲珑,轻声询问,“夫人可有受伤?走得了吗?”
瞧姜玲珑点点头,他便即刻吩咐,“侬语,准备车辇。”
“是!”
一道黑影略过,侬语便消失在夜色之中,见弥本想打个火折子,却看姜玲珑裹着黑袍,料想不太方便,便在她身侧坐下,刚想说什么,却被姜玲珑抢了话头。
“你一直知道庄主在我身边派了暗影?”她语调平淡,听不出喜怒。见弥一时也不知姜玲珑情绪如何,只能先替自己主子解释,是为了护她,以策今日这般的万一。
“他知道么?”她似乎对见弥的解释不太在意,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自语,“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夫人,您说什么?”
见弥向姜玲珑凑近了一些,想要听清她说的话,却被对方忽然转头对上自己视线一双墨玉黑瞳吓了一跳。
他的女主子此刻脸上带愠,沉在那双黑瞳底下,冷冷清清,倒是叫见弥有些怵——“你们都知道,私养暗影,是欺君的大罪。”
那为什么还要如此。
姜玲珑终是没问出口。
她在这破屋之中和侬语一起的两个时辰,已经问出了不少事。何必再为难见弥。
她不再说话,将黑袍往身上又裹了裹,看不清脸上神情,起身出门去了。
不消片刻,就看见侬语架着车辇回来。
她被见弥带着沿途换了衣服,吃了些饭菜,简单梳妆一番,才启程回庄。
一进门,橙月就领头冲过来认错,她眼眶微红,定是着急担心,哭了一场。姜玲珑心头一酸,也不管橙月的手足无措,一把上前把她紧紧拥抱在怀,喃喃道,“橙月,是我不好,惹你担心了。对不起。”
天下哪有主子向下人道歉的道理。
橙月慌张的大眼睛一下无所适从,要不是被姜玲珑抱着,她一定立刻跪地磕头。
“夫,夫人,您一定累坏了,奴婢,奴婢伺候您沐浴歇息?”她声若蚊音,在主子怀里,气都不敢喘。
“不用了。我先去见庄主。”
“庄主不在府里。”她这一声,使得姜玲珑放开了自己,见她面露疑惑,橙月连忙补充,“庄主听到夫人遇劫,立刻出门去了,奴婢还以为您俩是一路回来的呢。”
姜玲珑点头,“无妨,我去书房等他。”说着便往南苑走,“你们都去歇息吧,若没吩咐,不用过来。”
进了书房,关上门,她才整个人泄了力,趴坐在案边,脑袋中那些侬语的回话再一次犀利而清晰地出现。
“夫人莫怕,小的来时一路留了记号,弥管事定能寻来。”
“从夫人入庄的第一天起,庄主就把小的派在您身边了。”
“小的轻功那不是自夸,整个霖羡城里就没有能抓得到小的的。”
“自然是保护您了!您的陪嫁丫鬟给您下毒这件事,就是小的给通风报的信。”
“哎呀,那丫头根本没想用您那药。是小的给换回来的。”
“那是自然,夫人莫气,您那些心思,庄主确实一早知道。”
“死罪是死罪,所以见过暗影的,都不留活口。”
“那不是,夫人例外。”
姜玲珑感到头皮发麻。
邝毓从开始就知道自己想要离开山庄,想方设法要同他和离。
难道他不生气吗?自己花了半个山庄的聘礼娶来的人一刻都没想过呆在自己身边,他不恼吗?
连她让柠月拿鸡血草给自己假装中毒的事,他也知道。
所以他杀柠月,是因为他知道柠月对自己心存杀意,而非只是不小心弄错了补气汤里的草药?
枉她自诩聪明。
身边柠月想要借机拿真毒药让她身死遣云山庄,这么明显的恶意都没看出。
自己夫君陪着演了两年戏,她也没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