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玲珑见他走神,便问。她一夜没睡,又没吃过东西,她觉得自己此时可以用饥寒交迫来形容。
“我饿死了。”她见人不动,拉着薛安就往阶下走,“今天还有硬仗要打。”
“其实我现在就可以走。”薛安跟在后边,没来由地说,“我都已经死了。尸体也烧了。留在这儿,万一染病,得不偿失。”
“你不会走的。”姜玲珑头也不回。
“……为何。”
姜玲珑回眸一笑,“在这里,你才自由。”
薛安怔楞,没再试探。
这个年纪同自己相仿的女子,在七个时辰之内,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让自己颠覆了关于洛河城主“娇生惯养”,“任性跋扈”,“狼子野心”,“狠历蠢钝”的坊间印象。
她去各处城门视察一圈,确认守备和防疫措施都安排得当,才火急火燎回了宫。
橙月他们已经醒了。换侬语守着,苏瑾僩合眼小憩,禾悠然在里间继续折腾那包解药。
姜玲珑把它给了禾悠然,看看能否找出其中成分。
等他们到时,橙月正好下了面端回来。
即便是分餐,所有碗筷也都拿沸水煮过,一会儿吃完,她再去亲自清洗,还要重新煮过一遍再收起来,专门只给翠峦殿的人用。
邝毓依旧高烧不退,睡得迷迷糊糊,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每个人分开吃面,背对着背,也不交谈讲话。
殿里的气氛,安静得压抑。
一旦发病,三日必死。
榻上的邝毓能否等到解药,不知。
禾悠然又能否琢磨出解药,更不清楚。
陈恪府苑已经被围了起来,任何人禁止出入。
可兵营中,仍旧有大批大批在倒下。
张启明向来不分阶级,喜欢与兵士下属同帐同食。他的两个副将,连带两个营的人马,再牵连到伙头兵,伙夫长……真是岌岌可危。如今赤鬼营按兵不动,给了他们隔离自救和重新调兵布阵,喘息的机会。
“我饿死了!!”
寒风卷着吵闹,在人耳鼓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主子!!”橙月在收拾碗筷,听见身后动静,眸子忽地就亮了,小碎步跑过去,又突然想起姜玲珑说过每人都必须保持距离,又退开一丈,“奴婢煮了面!刚下的,您和薛公子的都盛了放那儿了!快去吃!”
姜玲珑过去往上粗鲁地翻了翻面罩,露出一张嘴,撩起筷子吃了大大两口,就拿身上的绢帕擦嘴,又放下了面罩。
“你慢慢吃。”她向薛安示意,人就往邝毓那走。
侬语行动不便,有事靠喊,见姜玲珑放下面碗的时候就已经在挪位置了。
等她到时,他刚好让开了一人身。
她翻了沙漏来测邝毓心脉。
其实测不测也没有区别,他情况如何,都在面上。
“主子刚才喝了些粥食,禾医师给的方子,又灌了些药汤。”侬语轻声说。
一夜之间,邝毓已经到了需要人灌药的地步了。
姜玲珑隔着帕子测完他心率,又隔着被子轻轻抚了抚他,捏着他的手说,“你挺住,我们会有办法的。”
邝毓动了动眼睫,没有睁眼,被子那头的指尖,非常轻微地回捏了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