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乔打开了窗户,将手中的碎纸片扔了出去。
秋风习习,在这间尘封许久的屋子里吹起了一片尘土,谢乔静静地看着房间里的一切,久远的年代,久远的故事与细节,仿佛她曾经拍摄过的那一幕幕戏剧。
谢乔多么希望,那天的那个晚上,只是她众多电影里的一幕。
陆铭城曾经问过她,为什么选择当演员。其实谢乔最初的梦想是当警察,她小时候受过太多欺辱,唯一的梦想就是长大后当警察,将所有欺负过她的坏人都抓起来。
来到B城的第二年,她知晓了梦姨的死讯,她对自己说,一定要当警察,将害死梦姨的凶手抓起来。
可随着年纪的增长,她渐渐明白自己或许永远也成不了人民警察。因为,她害怕这个世界,一直努力与这个世界切割,之所以喜欢演戏,是因为她知道那些故事都是假的。
她希望自己的人生,也可以像那些电影一样,每一次落幕,都是全新的开始。
“乔乔,我在这里。”陆铭城注视着她,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这一刻他很想帮她一起分担她的往事。
谢乔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转头将窗户再次关上了。她默不作声地走出房间,朝着靠北的另一间屋子走去。
陆铭城沉默地跟在身后,他已经能够猜到,那间卧室是属于谢乔的。
谢乔推开门,门头上有些许灰尘落下,落在她的白衬衣上,陆铭城抬手,帮她拍掉。
谢乔转过身,握住他的手,淡淡着说:“这是我的房间。”
陆铭城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入眼处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外,什么也没有。
如果不是谢乔这么说,他几乎看不出这是一个小女孩的房间。从屋里的摆设,不难看出,谢乔当年和陈梦君的生活十分清贫。
“看到吗?”谢乔好看的嘴角微微勾起,带着神秘的笑容看着陆铭城。
陆铭城摇了摇头,他想说,我只看到了贫穷。可是当他的眼睛看向谢乔时,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谢乔开心地笑了起来,她走到床前,当着陆铭城的面蹲下身,指着床底道:“你帮我拿出来。”
陆铭城走过去,见床底下堆积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由于尘封太久,他们大多被尘土掩住了本来面目。
“拿什么?”陆铭城问。
谢乔瞪了他一眼,说:“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说着,她不顾灰尘地半跪在地上,将一个落满了灰尘的袋子从床底拉了出来。
陆铭城用充满惊奇的目光注视着那个大塑料袋。谢乔拍了拍手上的灰后,又全然不顾尘土将袋子当着陆铭城的面打开。
飞起的灰尘立即呛得两个人不住地咳嗽了起来,谢乔甚至用力的闭上了眼睛,她闭着眼睛将袋中之物拖了出来。
是一架电子琴!
陆铭城有些吃惊地看着那架电子琴。
谢乔睁开眼,微笑着说:“这是我八岁生日时,梦姨买给我的。”
在那个年代里,这架电子琴几乎花掉了梦姨一个月的工资,她拿到琴后,激动得好几夜睡不着,半夜偷偷爬起来擦这架琴。梦姨其实并不太会弹琴,但她从学校的音乐老师那里取经,回到家,再一遍遍地教她。
也许是梦姨这个老师不合格,又或许谢乔实在没有音乐天赋,她学了三个月,也只学会了一首歌。她很气馁,但梦姨却很高兴,夸她谈得好。
她亲吻她的额头,向她承诺等以后有了钱,就买一架钢琴送给她。
谢乔连忙说,电子琴就已经很满足了。
梦姨笑着说,钢琴我是要买给恬恬弹的,你可要好好学,学会了再教恬恬弹。
想到这些,谢乔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只是快乐总是消逝得太快,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才没让眼泪落下来。
在陆铭城的眼里,谢乔手上所抚摸的其实是一架再廉价不过的电子琴,他甚至叫不出它的品牌,手指轻轻按过去,那触感也非常糟糕。
但他却忽然理解了谢乔对陈梦君的感情,谢乔没有说错,在情感上,陈梦君就是她的妈妈,这一点,谁也没办法否认。
由于有塑料袋的保护,那架琴被保存得十分完好,干净得一尘不染,谢乔黑乎乎的手在上面摸了许久,留下了许多污迹。
谢乔从包里掏出湿纸巾,一点一点地将那些污迹擦干净,然后又将那架琴装了回去。
陆铭城不解地看着她:“我们可以将它拿回去。”
“不了。”谢乔将琴装好,又重新将它放回到床底,“就让它留在这里吧。”
她从地上站起来,原本干净的衣服染上了一块块的灰土,她拍了好几下,都没能拍干净。她用湿纸巾擦了擦手,对还在低头看床底的陆铭城道:“我们走吧。”
陆铭城跟在她的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房间。来到屋外,谢乔重新将大门锁上,毫不留恋地坐上了车。
“不去学校转转?”陆铭城坐上车,对谢乔道:“听说燕宁市政aa府要在这里建长途汽车站,很快这里就要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