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真不错!小玮能够如此踏踏实实地改造,能够吃苦耐劳,说明他真的下定决心重新做人了。真好!迷途知返!浪子回头金不换!这下好了!”我真的被小玮努力改造、重新做人的毅力、没有选择自暴自弃的精神所感动。
“好什么呀?!”大妈重重地哎了一声气,愁眉不展地说道:
“整天盼星星盼月亮的,好不容易把他给盼回来了。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我也结束了每个月颠簸好几百里的探监之路了。小玮服刑这十多年我每天都是在煎熬中度过的,一开始,要债的隔几天就要来一次,后来见我一个老太太按时还钱,挺讲信用的,慢慢地就一个月来一次。我用了十年的时间啊!才把钱还的差不多了!这十多年我因为着急、郁闷,得了四五种病,高血压、心脏病、甲亢、胯骨轴习惯性滑脱。有时候我憋屈的实在是不行了,就到大马路上哭上一会儿。有时候,走到马路上,看到别人家一家三口、四口的高高兴兴的样子,那眼泪就像流水一样,忍不住的往下淌!你说!我怎么摊上个这么个儿子呀!”大妈越说越激动,一边用力拍打着大腿,一边痛苦地表现出挣扎的样子,好像是要从滚烫的烘炉里爬出来似的。
“大妈,您别太着急了,小玮这不是回到您身边了吗?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说完这句话,我内心都非常的憎恨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不着边际的话来。
“哎……!”大妈又是一声深深的叹息!
“但愿小玮能够尽快醒过来吧!还让我来照顾他、伺候他!这是我上辈子做的孽!这辈子我一定偿还上!”此时,大妈的语气和表情就像是在极为虔诚地忏悔一样。
停顿了一会儿,大妈继续说道:
“小玮虽然是个身上背着污点的人,是个坐过大牢的人,但他还是比较善良的。只不过,他当初太想翻本了。他虚荣心太强、好胜心太强!如果当初他没钱的时候向家里说,家里人会帮他一起想办法。大不了把公司一关,干份儿正经的营生,不去想、不去做那些邪门歪道的事情,也不会落下个现在这么个下场!这可倒好,毁了家!全家人还要跟着他一起蒙受羞辱!”大妈说着,又开始咬紧了后槽牙!气愤地喘了几口粗气。
“小玮的经历也不是一帆风顺的。95年的时候,那时候的小玮还在和他的前妻搞对象。他前妻一个星期去她家附近的一家美容院去做皮肤护理。那个小店就在朝阳区南小街的干休所里面,是一个中年姓董的女人开的。将近半年的时间,一来二去,小玮就和姓董的女人的儿子张羽熟识了。有一天,张羽对小玮说有一个好的项目,需要八万块钱。一年借期,稳赚,到时候分小玮利润。小玮想到自己明年就要结婚了,贪念使得他不惜向同事借钱,借到八万块钱给了张羽。并且写了借条。结果不说也能猜到,一年到期后,小玮多次找张羽催款无果。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小玮还到平安大街的北极阁三条张羽的家里去找音信皆无的他。张羽的妈妈,做美容的那位姓董的中年女人说张羽很久没有回家住了,张羽的爸爸心脏有支架,就是让张羽给气的。小玮给张羽的钱是向同事借的。没办法,小玮只得向同事说明了事情的原委。并且,以后每次去张羽家要钱都和同事一同前往。张羽的妈妈开始耍赖了,说她也在找张羽,法院的传票都到了好几次了,如果能找到张羽,还让麻烦转告她一声!就这样,小玮和他的同事连续去了七、八次,在张羽家门口等他,有时候一等就是十多个小时。始终没有见到张羽的影子。就这样,这笔欠账就落在了我们家的身上。”大妈无奈的摇着头、叹着气。
“小玮既然犯了这么大的罪,我还说他善良呢?因为小玮给我讲过一次他的经历——”大妈的语气又变得平和起来,继续为我讲道:
“小玮因为欠人家钱,被债主带到郊区一个工地的活动房里。让他打电话向家里、亲戚、朋友借钱。每天就给他一桶方便面。小玮说,晚上睡觉的时候,二十多厘米长的大耗子就在他身边爬来爬去。上厕所、买东西身边都不离人。第三天,又来了另外一个债主,把小玮接到方庄自己的家里。进了家门,那个人就开始一边喝酒一边要求小玮尽快筹到钱还给他,还说不管其他人,只要还给他,他就让小玮走。这个人可能是因为心情急躁的原因,不到五分钟,半瓶白酒就已经下肚了。脸变得通红,说话也开始不利索了。”说道了危急的情况,大妈的表情又变得紧张起来。
“和小玮聊着聊着,这个人突然站起身跑到厨房,手里拿着一把菜刀跑了出来。不由分说,就向着小玮的胳膊上连砍了四五下!不知道这个人只是想吓唬吓唬小玮,还是喝多了,神志不清,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了。他连砍小玮的这几下是用刀背砍的!小玮吓坏了,当他发现自己的胳膊没有流血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砍完小玮,这个人就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小玮叫了他两三声,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就把掉落在地上的刀拾起来放到了桌子上。这时候,这个人呻吟着、喃喃地说要吐,让小玮给他去卫生间拿个盆来。小玮拿来盆刚放到已经趴在地上的那个人的头边,那个人就开始呕吐不止。小玮一看,这是个逃跑的好时机,拔腿就到了门口。可是就在这时,小玮一回头,见那个人已经不呕吐了,可是,他把自己的脸完全扎到了脸盆里。小玮此时想到,如果他的鼻子和嘴都扎到呕吐物里,极有可能会造成窒息而死亡!到那个时候,可就不是光是欠钱这么一回事了。于是,小玮又回到客厅,一揪头发,把那个人的头从脸盆里拽了出来,把脸盆用脚踢到了一边。又要走的时候,小玮想到,这个人正是在甚至昏迷的时候,如果有个什么闪失、意外,自己仍然是逃脱不了干系。于是,小玮又从桌子上拿起那个人的手机,从手机通讯录里找到了标有侄子的人的电话号码。拨通电话后,小玮核实了对方的身份和关系后,简要说明了一下那个人的醉酒情况,和身边没人照顾的严重性。对方那个人的侄子说十几分钟就可以感到。小玮才急匆匆地借此机会溜走了。”
大妈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说道:“多悬呐!小命儿差点没了!没过半个小时,小玮的胳膊就变得黑紫黑紫的,肿的老粗。”
“这也算是给小玮一次教训!”大妈解着气地说。
“就是因为小玮的这次举动,那个拿刀背砍小玮的人和那两个把小玮带到工棚里的人,也许是因为认识到自己的行为太过鲁莽,后来就再也没有找过我们。听小玮说,欠他们的钱也不多。小玮也没有追究他们的过激行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大妈说着,不由自主地点了几下头,也许是对小玮的行为的认可,也许是对这件事情得以圆满解决表示满意。
“小玮的姥爷,是在他坐牢期间去世的。我们都没敢告诉小玮。小玮从小是姥姥姥爷带大的,和两位老人的感情特别深。听说在监狱服刑的人去医院看望临终的亲人手续办起来比较麻烦。我们怕影响小玮的情绪,怕影响他的改造。所以就把这件事情给隐瞒了下来。姥爷去世后快两个月了,我们才告诉他。就在姥爷病危、去世的那个月,我到监狱去探监,小玮像往常一样把家里所有的人都问候了一个遍。我是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还要强装出笑脸,告诉他,家里每个人都很好。我心里那个难受劲儿啊!就别提了!姥爷临去世的时候还念叨着小玮,说家里缺了小玮这么一个人,怎么就显得那么肃静呢?姥爷临咽气之前还拉着我的手,叮嘱我要每个月按时去监狱探望小玮,鼓励他好好地、踏实改造,听监狱警官的话,服从警官的管理教育,积极改造,争取多挣分、多减刑,早点回家!人不怕犯错误,只要他下定决心改正,再也不犯了,就行!一定让我转告小玮,要他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大妈再也控制不住了,凄惨的哭声回荡在医院空荡荡的走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