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嘴角微扬,睁开了眼眸,像突然点燃的两盏灯火般灿烂,“你终于醒了……”
“你怎么不睡呢?”我沙哑着嗓子。
他探头过来触了触我的额头,朝帘外一指,“皇阿玛派人来守着呢,不让我睡。”
我一时没听懂,待明白过来的时候,愣是脸皮厚如城墙也不免羞红了脸:“为什么不送我回彩月阁去?”
“我不让,”他轻描淡写,“你也不走,昏过去了还紧紧地抓着被褥不放。”
我更是羞得无处可躲,难怪皇上会派人过来看着,未出阁的公主明目张胆地在未娶亲的成年皇子处留宿,说出去得让百姓磕得秃头。
“守着也不起作用,咱们还有半月楼呢……”我小声道。
十三阿哥怔了一下,随即哑然失笑:“你到底有没有身为女孩的自觉性?”
“怎么没有啊?”我拧了一下眉,“没看到我柔弱成这样了吗?”
他嘴角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丑了。”
我心中警铃大作,不由地抚了抚脸庞,“真的吗?”
“太过苍白了。”
我舒了一口气:“那是饿的,等我能胡吃海喝的时候,鸡鸭鱼肉一下肚,保准红润胜以前。”
“是不是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这样无所谓?”
我略微一愣:“当然不是。”
趁着能说话赶忙把完颜皓成暗地表忠心的事跟他说了一遍,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说到底还是要找到方文苏。”
于茫茫人海中捉一只成了精的狐狸,谈何容易呢?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在浮碧亭中的?”
他眼里浮上一抹柔软,“你绝对猜不到。”
原来浮碧亭隔壁是冷宫,就关着离年教的那些疯女人,那个砸在她们房顶上的花瓶惊动了她们,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总之她们知道了被关在浮碧亭里的人正是我这个‘同伙’,所以就去沐夕宫递了消息。
“同伙?”我有点无法接受这个刚刚诞生的新身份,“她们还真觉得刻了标记就是入教了?”
他点点头:“她们很厉害的,那日从冷宫中把你救走的人是我,她们也记得清清楚楚,才会来沐夕宫报信。”
“不是吧,”我哼哼唧唧道,“这也行?”
还真是福祸相依呀。
“你问了我那么多,就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他看着我,捏紧了我的手。
我这才想起至今不知浮碧亭里的事是怎么了结的,德妃动用了亲兵,还向皇子放了箭,总不会也随风而逝,大事化了吧?
“德妃抓我去浮碧亭里,是因为她以为我手上握有她指使方文苏下毒害人的证据。”我轻声道。
“就跟完颜皓成一样,”他神色淡然,眸子却流转思索,“他们都以为你在德州见着了真正的方文苏。”
“为什么?”我不解。
“你忘了?假方文苏是你指使人从牢狱中带走的。”十三阿哥轻声说道,“心里有鬼的人认为你辨得出方文苏的真假,自然是认识真正的方文苏。”
怪不得呢,我忙问:“老巫婆是怎么说的?”
他淡淡说道:“只说你替温恪私通外男,不服处罚,打了她的人,她一气之下才会使人放箭。”
好吧,德妃略去了所有对她不利的证词,说的倒也全是事实,我的确不服她也打了红红,但是,我问道:“那你呢?她总不能说……”
“她能的,”十三阿哥知道我要说什么,接话道,“她说放箭的时候不知道我在里面……”
“她承认自己瞎了不要紧,但皇上也信?”我提高了些声音,外间传来一记重重的咳嗽。
十三阿哥不予理会,一眼看到了我的心底深处:“皇阿玛一直在等你醒过来。”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摩拳擦掌起来,“我这回一定要好好地捋捋思路,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个锦上添花,看我不把她拉下神坛!”
原本射我一箭都没什么,反正我没死,皇上最多罚她两年俸禄降个妃位罢了,但我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两句话把德妃跟方文苏之间的丑事诈出了个边边角角,我就不信有了这件事在手,还会让心狠手辣的德妃娘娘安坐后宫之主的位子?
“胤禵在外面守了你三天了,”十三阿哥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你要不要见见他?”
我一愣,索性扬起被褥来捂住脑袋,“不见不见。”
他轻笑一声,“天亮还早,我去给你热热酸汤肘子。”
说归说,胤禵是不能不见的,再怎么说这些年来我们也是一同长大的,十三阿哥知道我的意思,可当我掀开被褥看见跪在床前的十四阿哥时,惊地眼珠子都差点掉了出来,我忍着一身无力,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踩到地上的时候脚下软绵绵的快要摔倒,十四阿哥赶忙起身扶了我一把,我气得推开他,愣是凭着潜意识里的一丝丝力气,把他推的往后踉跄了几步。
我沙哑着嗓子骂道:“我还没有死呢,你就跪!?让你那了不起的娘看见了,不知要让我怎样万箭穿心才消气。”
他固执得很,从来都这样,脖子一梗,继续噗通跪下去,闷声闷气道:“七月,我这跪的是你,求的也是你,为的却是我额娘,我知道我额娘对不起你,但求你放过她这一次吧,只要你答应我,我做什么都行。”
我扶着床杆怒视他,“你知不知道她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