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莫名其妙地倒退回原点,直到躺在床上的时候,赫连瑛才发现好不容易强硬这么一次,竟然被高雍四两拨千斤的给化解了。
就相当于她什么都没做,白耍了通老虎威风!好气,可是她现在发火还来得及么?
高雍显然没给她这个机会,趁着烛火快要燃烧殆尽,直接展臂把人揽入怀中,嗓音低沉悦耳,微阖着眼皮将故事娓娓道来。
“有对兄弟在宫中相伴长大,弟弟年幼不通俗事,哥哥则是一心向往着击鼓吹笛的自在人生。虽然生在皇家,可皇权与他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活得也算平稳安静。”
“后来,他们的祖母振臂一呼登上了皇位,将全家上下幽禁宫中。一时间人心惶惶,整日里提心吊胆地过活,就怕什么时候突然把小命丢了。”
“皇家儿女一贯成熟早慧,尤其还是性命攸关的当口,弟弟不甘心被这么关上一辈子,发誓迟早有一天要带着父兄离开这里,而这一等,就是十年。”
听到这,赫连瑛已经大概猜得出故事的背景,千百年间皇帝之多不胜枚举,这唯一一个女子,可不就是前唐的武皇。
也是难为高雍了,一个从不看野史趣谈的人,还要挖空心思给自己想故事。鉴于他讲故事的水平确实有所提升,便也用心听了进去。
“后来呢,那个人不会去造反了吧?”
“那是一段很混乱的时期,在经历过祖母还政于朝后,后宫和前朝依旧勾连在一起,说不清究竟是谁的天下。弟弟不甘受制于人,再次发动了政变,将皇位亲手送还给父亲。”
“而他的兄长是长子,理应承位太子。可这宗庙社稷,却是弟弟手握长剑,真刀真枪的从前人嘴里夺来的,要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办?”
“我?大概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如若不从,就只能让这人死于非命了,说不定弟弟也是这么想。”
“这么确定?”
赫连瑛点了点头,懒洋洋地在他怀里打个哈欠,侧眸盯着纱帘外细小微弱的火光,缓缓合上了眼皮,“人都是自私的,把亲自打下的江山拱手让人,断然没有这个道理。”
“太子没用兄弟让,他自愿上了折子退位让贤。天下初定,四海未平,和雄才大略的弟弟相比,他更适合窝在王府里吹笛子,便连争都不愿意去争。”
“说明他是个有大智慧的,想要君临天下,就得随时做好承担责任的准备。成者是明君,败者是昏君,不偏不倚的,顶多是在青史上少挨些骂罢了。”
被赫连瑛这么一说,高雍心下微动,立时存了想要跟她探讨一二的念头,之前所谓哄她睡觉的打算,早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你怎么确定,太子不会做个明君呢?”
“没到最后一步前,所有人都有可能,若非隋朝早夭,你会笃定隋炀帝是个昏君么?隋文帝跟文献皇后那样的圣人,可都被他骗了个彻底。”
“还是说,倘若母亲没有拒绝先帝,你有自信比今上做得更好?”
陡然遭遇发难,高雍一时反应不及,错愕地睁眼看向她。
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整个屋子突然被黑暗兜头浇下,让他临到嘴边的辩驳生生阻隔在了喉咙口,噎得嗓子干疼。
“我没这么想过,本来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同理可证,太子的事情也是一样,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当皇帝,又何来的明君言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