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瑛没想到,在正式当娘以前,竟然有机会体验一把养孩子的感觉,关键是皇帝还同意了。
至于高雍到底在承乾宫里允了他什么承诺,就不是赫连瑛能管的,她也懒得操心。
后宫与朝堂之间的博弈,自古以来便是盘根错节,有太后在前面挡着,真要论,皇帝也不会扯上自家。
且说皇帝一道圣旨降下,彻底废了文锡侯的爵位,男人流放去朔阳充军,女子贬做官妓。
文锡侯的嫡子因为娶了安平郡主,在仪王一通声泪俱下的哭诉里,被强行保下命来,从此再不能以褚家人的身份露面。
褚家行二的褚缙因为生母得罪了老侯夫人,早在十三年前刚成亲那会儿,就被赶出了文锡侯府,如今也算逃过一劫。
皇帝气从中来,但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
褚缙性子执拗,多年来靠着自己,一步步从科举走到礼部郎中的位置,皇帝怎会平白伤了忠臣的心。
至于褚北宸,年近而立仍未娶妻,家中只有零星几个侍妾,遂在刑部的监督下,一并遣散出府了。
高雍把事情交代的清楚,赫连瑛过了一遍耳后,也没心思往下听完。
说到底,褚家人是死是活,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轮不到她去管。她更好奇的反而是褚北宸,毕竟能舍下命来去赌一个结果的做法,实在是世间少有。
“那个安州刺史呢?他怎么样了,也是跟着一起贬去朔阳做苦役?”
“经刑部查明,他只是文锡侯府用来敛财的工具,虽然行止可怜,但人命官司毕竟是出在他头上,皇上一杯毒酒赐他自绝了。”
“所以,他人已经死了?”
叹息着垂下睫羽,赫连瑛突然觉得有些沮丧,作为旁观者,她无法像别人那样无动于衷,单论法而忽视人情。
她知道褚北宸做了很多坏事,可她希望,这个人在离开之前,能重新拥抱自己的阳光,而不是带着怨恨去往另一个世界。
“没有,大齐有明文条例在,就算是赐死,也得经过审问程序之后,才可行刑。”
“让他来清王府吧!”
壮着胆子看向高雍,赫连瑛一咬牙,干脆把心里的那点盘算全都交代了出去,也不怕挨一顿臭骂。
“之前你带回来的尸骨,我有让下人收敛好,放在前院的屋子里交给原禾超度。如今尘埃落定,让他和郁氏好好道个别再走,行么?”
“你可怜他?”
“是的,我可怜他,而且我能感受到,他比曾经的我要更痛苦。”
抬眸正视高雍,赫连瑛凝望着他眼底那个小小的自己,心中突然涌出无限的力量。
她并没有驳斥褚北宸做过的错事,也没想要替他脱罪,她只是觉得,一个意外失去母亲的孩子,理应在离开人世前了结夙愿。
“玉儿你得记住,皇家最忌讳被怜悯掌控了情绪,这很有可能把你拽入深渊之中,永世不得翻身。”
“哪怕已经是个一无所有的死囚,也不能轻视了去,狮子搏兔尚需全力,这世上从来没有绝对的赢家。”
用力捏紧了她的肩膀,高雍少见地端着表情,可以说是用一种强迫式的语气,逼着她把自己的话听进耳朵里。
赫连瑛被他郑重其事的表情吓到了,只好乖巧窝进他怀里,目光盯着架子上的彩釉花瓶愣愣发呆。
后续高雍说了什么,她都是哼哈着应付过去,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一样,软绵绵依偎着他肩膀。
其实,赫连瑛并不是一个多仁慈的人,从她敢在寿康宫里对太后下手就能看出来。只是对于无辜的人,她无法做到冷血旁观。
在西漠有这样一种说法,业难是随着人命一起降临到人世,若此生苦痛多,便是在还前生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