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元年九月初九
盖州奉国军节度使司府衙,忙碌一个上午的朱云正坐在正堂前的台阶上,望着蔚蓝的天空,任由金色的阳光穿过身旁槐树枝叶的缝隙,斑斑点点的洒落在身上,嘴里慢慢的低吟着。
“遍插茱萸少一人”
想起朱霖一大早就去南边视察工作了,朱云愣了愣,又无奈地笑了一声。
遍插茱萸孤一人,这才更贴切些。
今天是九月初九,重阳节,宜登高、饮酒、插茱萸。
此刻,远在南京的赵九也许正在御花园举行斋会家宴,将宦官呈上的一朵新摘下的金灿灿菊花,同茱萸一起簪在乌纱之上。
因为朱云的缘故,今年的重阳节,赵构还能同太后,后妃,公主等共度重阳佳节,品酒赏菊,不至于像原时空那样落得个“遍插茱萸孤一人”。
不过远在盖州的的朱云,可没空过去踏秋赏菊,登高祈福。
一来,辽南四州百废待兴,自己政务缠身,每天都要996干活。
二来,他孤身一人降临这个陌生的时空,除了个随时可以代替他的异父异母的弟弟外,就没有什么能牵挂的亲人了。
所以重阳节对于朱云来说,是可过可不过的,最大意义无外乎放几天假。
朱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扭动着脖颈,想起案头上依然摆放着处理不完的公务,便朝大堂内走去,嘴里更是小声的抱怨着。
“他娘的,小光球你个扑街仔,就不能给老子弄几个文官处理政务吗?”
盖州以南六十里,熊岳河畔的一处庄园
秋高气爽,北雁南飞,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一派秋色正笼罩着远处的熊岳山,满山秋色斑斓。近处的熊岳河河静静流淌着,无声地滋润着两岸那一片片成熟的稻田。一颗颗成熟了的稻穗已经弯下了腰,在徐徐吹来的微风中轻轻点着头。
韩三郎百无聊赖的在庄子门外踱来踱去,放眼望去目之所及全是天高云淡,秋阳杲杲,好似整个天际在此时都显得要比其他季节高出许多、空旷得许多。
金桂飘香,橙黄橘绿,这个季节风姿秀丽的同时,又尽情的显露着果实累累、衔华佩实的喜悦和惬意。
田间地头,金黄色的穗粒汇成金色海洋,上下起伏,一缕缕稻子诉说着丰收的喜悦,清风吹过带起稻谷甜香,蔚为壮观,眼见着就是一个丰收时节已然来临。
上百名青壮的身影在金黄的稻田中时隐时现,弯着腰,握住一把稻子,手持镰刀麻利地一挥便将其从根部斩断,一把把稻子躺在一侧,割完一垄又一垄,待割的差不多了用麦秆将其捆成一团,扔到独轮车上往庄园里运。
一身青布短褐,头戴斗笠的李福一下下机械地割着稻杆,汗水一颗颗顺着额头、脸颊滴在稻田里,衣背也早已湿透。他的身体是疲惫的,心情却是愉悦的。
自己从河北老家流落到这陌生的辽东为奴,过着猪狗不如,度日如年的日子。
如今也是苦尽甘来,重获自由。
山海军的朱大帅是个好人,不但给他们这些流落异乡,无依无靠,身无长物的人分田,还给他们干活换钱粮的机会。
每个人收割十亩地的稻谷,不但管你一顿饭,还有一石粮食的工钱。
一石米若是省点吃,自己可以吃上两个月!
自己的河北老家,给人做工,一天的工钱不过百钱,也就买上四五升米。
李福越想心里越开心,越开心便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手下的动作便也越麻利……
青壮们推着一辆辆独轮车,将收割好的稻谷带进庄子,送入库房后,便欢天喜地的去领工钱了。
韩三郎站在库房门外,看着堆满库房的黄灿灿稻谷,一大捆一大捆,让他这个曾经的农家子弟甚是羡慕。
割十亩地的稻谷换一石米,大帅真是心善,这么好的活计,若非他是辅兵,也要抢着去报名。
即便如此,他最多也是小小抱怨一声,心里不会有什么失落。
山海军在结束秋季作战后,全军上下不论战兵还是辅兵,都赏赐了一笔钱财。
跟着山海军打了两个月,韩三郎已经攒了八十贯钱,五两白银,六匹布绢,一匹缎子和五石米。
这笔财帛和米粮放到辽国时代,已经够他在老家置办田宅,再取个媳妇……
庄子后院的一片空地上,数百名穿着短褐的青壮正端着饭碗,蹲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吃着午饭。
在他们不远处,穿着皮甲的辅兵和穿着红色棉甲的战兵,也泾渭分明的围坐在两边用饭。
空气中弥漫着饭菜香气,收割稻谷的青壮闻着不远处飘来的肉香,时不时朝战兵和辅兵望去,眼中流露出一抹羡慕之色。
韩三郎捧着海碗,大口大口的扒饭,金黄的粟米饭上覆盖着三片腌肉。
战兵平常是五天吃一次肉,辅兵是十天吃一次肉,不过这次山海军缴获甚多,所以连辅兵们每隔两三日就能吃上几片腌肉。
至于那些干活的青壮,碗里没有半点荤腥,只能吃着大饼和稀饭,眼巴巴的看山海军吃肉了。
韩三郎所在的小队,十五人分吃一条腌肉,每人能分到三片,肉片虽不太厚,但够肥、咸鲜而带劲!
放下海碗,抹了抹嘴吧,韩三郎回味起刚吃过的,合着米饭一同蒸熟的腌肉滋味,舔了舔嘴唇,心道:“这几日吃了不少肉,俺以往在家,也没吃的如此爽快!”
“三郎”
刘吉端着饭碗,走到韩三郎身边坐下,打了个招呼。
“刘吉,你适才去哪了?为何现在才来用饭。”
看着美美滋滋的吃着腌肉的刘吉,韩三郎犯嘀咕了,这小子每次吃饭可不会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