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伊尔根觉罗,便是‘赵氏贱民’之意否?”
朱云忽的眼前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有些急切的问道。
王成棣闻言,险些给酒水呛着,愣愣看着朱云,装模作样的佯咳几声,讪笑道,“大帅所言,不无道理。”
“他娘的,难不成野猪皮祖上真的被掳走的赵家人?”
朱云双手抱胸,嘴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
天朝的史学界,对于野猪皮的先祖有一种说法。
野猪皮一族,还有东北那嘎达的各种“觉罗”,都是靖康之变被掳至白山黑水的赵家人的后裔。
当年金灭北宋后,除了掳走徽钦二帝和一干后妃帝姬到五国城(依兰)、宁古塔(宁安)一带为奴为婢,女真人则称呼他们为贱民伊尔根。
部分留在东北的赵家人随着金、元朝代更迭,和当地民族融合,渐渐胡化成女真人,除了少数人还保留汉姓以外,生活习惯皆与女真无异。
野猪皮一族,就是从伊尔根觉罗中分化演变出来的一支,因为政治目的才改成了“爱新觉罗”。
这种说法不是空穴来风的,据《皇朝通志·满洲八旗姓》载,女真后裔中的“伊尔根觉罗”姓,其汉姓即为“赵”。《黑龙江志稿·氏族》也称:“觉罗者,传为宋徽、钦之后。”
甚至民国时代,东北就有不少姓“伊尔根觉罗”的满人改姓赵,坚信自己是宋室后人!
满清甚至有一段时间,许多皇家子弟都以赵老几自称,连弘历为此还下过诏书,予以制止,但并未止住。这种风气也传到了民间,把老姓改为赵姓的满人也有不少。
再说句题外话,很多野猪皮后裔的画艺,和大艺术家的画有很多神似之处,莫非也是继承大艺术家的艺术基因。
“怪不得鞑子PUA华夏数百年,原来是剃头的赵家人后裔。”
朱云夹起最后一个饺子,在王成棣有些失望的目光中,将饺子送入嘴里,起身走到窗前,推开门窗,只见鹅毛大雪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倾洒下来,视线所及,白茫茫一片……
登州州衙的二堂右侧的花厅,两道儒雅的身影正隔着一张棋盘,相对而坐,盘膝于榻上,双方各执黑子与白子互相对弈。
左手一人身穿绿色的官袍,头戴展翅幞头官帽,手执黑子蹙着眉头,看着棋盘上的白子与黑子交错的棋局,迟迟没有动手,苦苦思考该如何落子。
半晌后,他长叹一声,无奈的将手中黑子放入棋碗中,淡笑着朝面前的人拱了拱手。
“驹父兄棋艺精湛,我甘拜下风。”
坐在他面前的人年过花甲,身穿一身朴素的对襟直掇长衫,袖子大大的,袖口、领口、衫角都镶有黑边,头戴一顶方桶形的“东坡巾,头发花白不说,胡须都已经白了,面上倒是一副慈祥和蔼的模样,气质儒雅丝毫不受年纪和衣着的影响。
这位年过花甲的老者,乃是前朝散大夫洪刍,乃当世诗文名家,士君子多慕之,而洪刍舅父便是大名士黄庭坚,其字“驹父”,更是黄庭坚亲取。
洪刍二十九岁中进士,本以为可以宏图大展,以慰平生,却因被列入党籍,前途尽毁。后虽被宋廷起用,却也只是闲官散居,自此放浪江湖,不求闻达,只以研究香事为乐。直到靖康元年(1126年),才被召为左谏议大夫。偏偏南昌老家又毁于大火,所藏图书、字画、香料等毁于一旦,自此“南州一炬火,我归无所归”。
入朝后不久,即遭逢“靖康之变”。洪刍虽曾参与参与“三十六人”奏议,阻止耿南仲割地,却无力改变局势。
金人包围汴京后,宋廷求和不成,赵桓和他老爹最终为金人所扣。金人欲废赵氏,改立宋宰相张邦昌为皇帝,又以屠城为胁迫,令洪刍等宋臣参与其中。而后赵九追究其事,只降张邦昌为昭化军节度副使,降洪刍为散朝大夫,并未从严从重苛责,显然也是考虑当时迫不得已的局势。
然金人旋即以傀儡皇帝张邦昌被废为借口,再度出兵侵宋。在朝野上下的强烈要求下,赵九不得不将张邦昌赐死,又以“诱宫媛为妾”等罪名追加对洪刍等人的惩罚。
洪刍只是景王的侍女曹三马陪着他饮了几杯酒,从未对曹氏有任何非分之想,就落了个“坐纳景王宠姬曹氏”的罪名,被判流放沙门岛,永不放还。
“知州过奖了。”洪刍摇了摇头,轻抚着发白的胡须,面色谦和道,“老夫一介罪人,若非知州相邀,哪敢在此州衙之地与知州对弈?承蒙知州照应,令兵士除去枷锁,昨日还恩准老夫登临蓬莱阁观蓬莱仙境,老夫已是感激涕零了。”
也就刁翚感慨洪刍的命途多舛,时运不济的时候,花厅外想起阵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咣”的一声门被推开,一个皂袍书吏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刁翚端起茶盏,有些不悦的瞪了书吏一样,低声道,“张押司,何故如此慌张。”
那押司神色慌张,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知,知州,孙指挥使派人来传话,那些海外归人的海船已至登州港。”
“什么。”
正在品茗的刁翚双眼圆睁,手一抖,茶盅中的茶汤飞溅,只差点没被茶汤呛到。
刁翚猛的从榻上起来,几滴茶水顺着他的胡须流下衣襟,染上暗色,急切的问道,“来了几艘船?多少人?”
“来了八艘船,尚未入港。”押司从怀里取出一封用火漆封了口的信笺,呈给刁翚,“这是那海外归人送来的,指名道姓要知州过目。”
“莫非是来要钱粮?”刁翚一把拿过来,剔了火漆取出信笺,一扫之下,忽然一怔,脸上表情完全僵住,又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后,,脸上刻满极度震惊之中的愕然,与几分无从克制的惊喜,口中喃喃着“竟救回这么多人”“太祖显灵”“苍天有眼”……
洪刍瞧见刁翚脸色剧变,不明白究竟发生何事,又轻唤了一声,“知州这是何故?”
刁翚回过神来,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了,又面色如常道,“驹父兄稍等,我去处理些公务。”
话毕,刁翚急匆匆的走出花厅,一边走还一边大声嚷嚷着“快准备车马”,只留下一头雾水的洪刍。
登州港,一艘艘海船在码头上的登州水师兵丁注视下,缓缓驶进码头,随后抛锚停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