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元年十二月十五日,登州
下了一个晚上的雪,如今终于停了,大地白茫茫的一片,带着点点温度的阳光温和的照射在人身上,倒是很舒服。
登州港,冬日的海风像是夹带了冰碴的尖刀,吹在人的脸上,刮心刺骨。
码头边上摆放着的一口口大锅冒着热气,里面熬着黄澄澄的粟米粥,散发着的粥香让围聚在码头周围排队喝粥的流民两眼冒光,端着手中的破碗,眼巴巴的望着大锅中的米粥。
若非有差役和兵丁维持秩序,这些流民早就一拥而上,哄抢米粥了。
这些流民来自河北河东和山东本地,因为战乱和匪患流离失所,在登州州衙派出的官吏刻意引导下,涌入登州境内只为讨一口饭吃。
流民们大多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难民,他们一个个脸色蜡黄,目光呆滞,很多人没有鞋子,光着脚板,身上的衣服露出大片的肌肤,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一个个来,不要抢,每人都能喝上一碗粥。”
温子成用河北口音念叨着,用长柄木勺舀起一勺米粥,送入面前的破碗中,拿到粥的人千恩万谢后,就走到一边大口大口的喝粥了。
不远处,负手而立的刁翚静静的看着流民排着长龙,只为喝上一碗米粥,不禁长叹一声,“百姓流离,国家不幸。”
“刁知州勿忧,好教知州宽心,待某将这些流民带回辽南,定会让他们有饭吃,有衣穿,有田种。”
与刁翚并肩而立的孙平倒是显得反应平平,他的任务是将这些流民送回辽南安置。
“如此,这两千四百二十三人,就劳烦贵军安置了。”刁翚语重心长的说道,脸上带着一抹悲切和无奈。
孙平笑而不语,只是默默的点头。
被招揽到登州境内的流民,因为前几日的那场大雪,有近三百人被冻死,登州境内的豪强士绅更是打着赈灾的名号,趁机哄骗挑走了些人去做佃仆,仆役。
结果原本的三千余多流民,到了登州港就剩下不到两千五百人。
这还是刁翚三令五申,不许官吏差役压榨驱使流民,还将一些老弱妇孺送入登州城内安置。
刁翚捋着胡须,正想询问辽南的情况,耳边突然想起响起碗碟破碎声,打骂声和哀求声。
寻声看去,刁翚发现居然是两个流民中的地痞无赖,仗着自己有几分力气就抢夺他人粥碗。
“这俩贼鸟厮好生大胆,速速将此二人擒下!”
孙平发现有人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闹事,勃然大怒,马上命令身边的士卒上去,将这两个无赖擒下。
两个无赖就被山海军士兵逮住,孙平大手一挥,命令士兵将此二人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两颗血淋淋的脑袋挂在旗杆上示众,让不少流民心中大骇,不敢再心存侥幸。
刁翚见孙平在自己的地界上处决不法之徒,觉得他们管的太宽了,不把自己放眼里,有些不悦的呵道,“孙指挥使,若是因这等小事而胡乱杀人,岂不是小题大做之嫌?”
“刁知州,乱世用重典,方能震慑宵小。”孙平很是不以为然,说完就去招呼流民准备上船。
流民们喝完粥后,在被告知会被带往一海之隔的辽南后,不少人被吓的不轻,不愿去陌生的北国,有的人甚至大声鼓噪起来。
“乡亲们,那个狗官骗了我们,说到了登州有饭吃,现在却要把我送往辽地!”
“海对面不是番狗的地界吗?去了哪里,我们还能有活路吗?狗官,你是何居心!”
“俺死就是饿死,也不去番狗的地盘!!!”
“悔不该当初听信这个狗官的谎言!”
……
不少不明真相的流民群情激奋,对着周围的登州官吏破口大骂,他们虽然想吃饱饭,但不代表他们愿意去北地。
在很多流民眼中,辽南是那些害他们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番狗的地盘,去了那里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见流民们不干了,刁翚赶紧出面安抚群情激奋的流民,“众乡亲暂莫吵嚷,且听本官一言……”
话还没说,一块石头从流民中飞出,将刁翚头上的官帽打掉,把刁翚给吓的不轻,周边的差役和兵丁见状,赶紧护卫到刁翚身边。
孙平眼见流民群情激奋,场面就要失控,马上下令鸟铳手朝天鸣枪。
砰砰!!!
两声爆豆响声,让躁动的人群立马安静了下来,面色惶恐的看着那些那些头戴帽儿盔的兵丁,不知道那能发光发响的铁筒子,究竟是什么物什。
“好教尔等明白,如今天下动乱,狼烟四起,能有个安稳住处就是老天保佑,何苦计较是在哪里?”
孙平拔出腰刀,冲着流民大声叫嚷道,“莫要无端生事,不然爷爷手里的刀可不认人!”
几个随行而来的屯田兵,也纷纷用河东和河北的家乡口音,安抚劝说这些流民。
“俺是河北人,如今就在辽南的石河堡当屯田兵,如今世道不太平,各位乡亲都随俺去辽南讨日子吧。”
“俺是太原府寿阳县人,去岁被金国掳到辽东为奴,被山海军救下,托朱大帅的福不但给俺饭吃,给俺衣穿,还让俺当了屯田兵,给俺授田。”
“俺是真定府行唐县嘉佑镇的李福,朱大帅不忍俺们这些平民百姓受苦,特派船接你们去北边享福。”
……
在这些河北河东口音的屯田兵劝说下,不少流民特别是来自河北河东的,心中的顾虑减少了不少,却依然是将信将疑,又七嘴八舌的问起辽南的状况。
“小哥,去了辽南,真的有饭吃?”
“山海军真的给俺们分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