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府的马厩在城堡主建筑群的后面, 靠近湖边的一处树林里。大概因为海因里希是龙骑士的关系, 出于对古德里安的尊重, 他并没有其他的固定坐骑,如果要出门, 通常都是看状态来挑选代步的生物, 可能是马, 也可能是犀角兽。“那我这就让弗兰克准备一下。”查尔斯道。弗兰克是城堡里的马夫, 他和苏拉一般年纪,今年才二十岁,之前在海因里希的麾下当兵, 在一次追击遗留亡灵的时候不幸被砍掉了右小臂,他抹着眼泪以为自己要就此退役,带着残破的躯体回到家乡成为一个废人的时候,海因里希找到了他, 对他说公爵府里一直都缺一位勤劳能干的车夫, 询问他是不是有此意向。弗兰克不会种地, 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手艺, 他在参军之前是给村里的富人放牧的,对照顾牲畜还算有些心得, 当即就答应了下来。如今,他在城堡里已经呆了三年,前一阵子还和一名女仆互相看对眼, 正处于甜蜜的恋爱期。“不用了,”海因里希却是摇了摇头, “让弗兰克好好休息,牵一匹马来就可以了,我们自己出去。”查尔斯『露』出点笑意来,若有似无地顿了一下,“好的,一匹马。”他的余光朝苏拉扫了一眼,就发现后者已经脸上泛红,只是坐在那里强装淡定。一直到查尔斯离开了,海因里希这才转头向苏拉询问,“一匹马可以吗?”“可、可以啊。”苏拉小声道,“而且你都决定了呀。”海因里希轻咳了一声,假装没有听见她后面的那一句,“那就好。”等查尔斯把马牵来的间隙里,苏拉问海因里希道,“你这两天好像很忙,是出什么事情了吗?”“嗯,克里尔东边的威克城里出现了一队僵尸,由一个黑武士领头,一共八个人。被发现的时候它们已经杀掉了一个途经威克城的小商队,并且伪装成他们的样子,似乎想借此混出城去。”苏拉听得有些诧异,“听起来它们是有目的的行动。可是僵尸就已经可以独立思考了吗?还是说它们受那个黑武士的指挥?”海因里希摇了摇头道,“不论是僵尸还是黑武士,理论上来说都不具备思考的能力,甚至就连亡灵骑士,也只能够进行简单的思考。想要有独立的思维,至少应当是亡灵领主的级别。而像这种在战争结束后遗留在大陆上的亡灵生物,基本上都是凭借着本能行事,——这一次确实有些不太正常。”苏拉的学习进度还没有到这一部分,因此只是半知半解,相比这些,她更关心现实一些的问题,“那这队僵尸已经被解决掉了吗?”“嗯。城里的卫兵将它们都杀死了,我让潘恩去把尸体带回来,顺便和当地的商会一起处理受害者的事情。”苏拉点点头,怪不得前两天她在走廊里和潘恩打过招呼以后,就再也没看见他了,原来是出差去了。说话间,查尔斯将马牵了过来。这是一匹十分高大又神气的骏马,通体黑『色』,只是在两只眼睛的周围长着一圈白『毛』,像是跟熊猫有点什么说不清的关系,莫名的萌。苏拉跟这匹马对视了一眼,发现对方眼神高傲,一脸“我超酷”的感觉,就连忙把笑意压了下去。不能笑,要给它点尊重!她在心里警告自己,然后就听到海因里希走到了自己的身边,并向她伸出一只手来,“上马,夫人。”共乘一马和共乘一龙的感觉实在是很不一样,怎么说呢……主要是空间的问题。古德里安虽然远远赶不上哥斯拉那种背上能停航母的体型,但是坐两个人还是十分宽敞的。至于骑马嘛……尽管苏拉已经偷偷地把背尽量挺直了,但仍然能感觉到海因里希的胸膛和自己隔着衣服相贴,他的两只手臂也穿过自己的腰间,将自己稳稳地圈在怀里。迎面而来的风调皮地钻入她的鼻腔,又从唇齿间被呼出,再向后奔腾着,到达海因里希的身边,觉得这样真的有点受不了,比真的做点什么还要让人不好意思。胸膛里的那颗心脏一刻比一刻更加雀跃,砰砰地跳动着。忽然,她感觉到海因里希似乎是笑了笑,胸膛微微地颤动着。苏拉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镇定一点,“你笑什么?”“不,没什么。”“说呀。”苏拉催促着。海因里希便顺从地道,“我觉得你好像有点紧张,”他的声音里含着明显的笑意,“我怕我说出来你就更紧张了。”接着,苏拉就感觉到他的手短暂地从自己的身前拿开了,然后肩头便传来了一阵微微用力的温暖触感,“放松点。”苏拉愣了一下,随后竟有点恼羞成怒地把他的手又拽了回来,让他好好地握着缰绳,“不许动,注意安全驾驶!”大概是因为临时出行,海因里希难得地没有计划,只是随意地顺着两旁的道路,任由胯*下的马撒欢式地向前飞驰着。歇罗城堡的附近是一大片碧绿的农田,依附着克拉伦斯家族生存的佃农此时正在田里劳作着,他们中的一些人听到了哒哒的马蹄声,抬起头,一边用手腕上缠着的『毛』巾擦去汗水,一边朗声笑着向海因里希打着招呼。“公爵大人这是要去哪里?”“哇,前面坐着的是夫人吗?”“一路平安!”苏拉看到他们的样子,就意识到了海因里希平常一定是一位很好的贵族,他虽然话不多,遇到这种在马上飞驰的情况也不会张口大声讲话,但却抬起手向那些人挥了挥表示谢意。苏拉便也学着他的样子挥手,还大胆地代替他回话说,“谢谢,谢谢,你们辛苦了,请继续忙!”“夫人回我的话了,她笑起来的样子可真好看。”“是啊,跟公爵大人实在是太相配了。”“她的裙子真漂亮,一定是城里最流行的样式,我也想要。”苏拉听着这些话,觉得自己心里的某一处胀鼓鼓的,似乎有一种奇怪的情绪正升腾上来,扯动着她的神经让她『露』出一个不自觉的笑容来。一直等到马儿将所有的声音都抛在身后,只有风声和呼吸声彼此交错的时候,她听到身后的海因里希从喉咙里短促地笑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被她又在手背上打了一下,假装超凶地道,“现在也不许说话了!”海因里希的笑声流泻出来,如同月光下的海浪,在奔涌着上岸后又向着来处奔腾退去,他轻轻地“嗯”了一声,止住了话头。进入城区以后,马的速度明显地减慢了下来,从奔跑变成溜溜达达的散步,苏拉坐在马上好奇地打量着克里尔的城市街道,她发现果然如海因里希所说,克里尔是一个包容『性』很强的城市,在这里,单是房屋建筑就十分多种多样,有圆顶的,也有尖顶的,时不时还会看见类似吊脚楼式样的,用竹子和茅草混合着少量砖石搭建起来的民居。克里尔的居民以人类为主,但也有不在少数的矮人和兽人,精灵也相当多见,苏拉发现这个世界里大部分的精灵头发都是蓝绿『色』系的,在人群中显得格外青葱。走着走着,马忽然停了下来。此时苏拉和海因里希早已经从马背上下来了,感受到马不走了,苏拉连忙回头去看,却发现原来是这家伙停在了一个老婆婆的旁边,正趁着老婆婆不注意,伸长脖子去吃人家篮子里的花。它还很聪明,知道控制着自己的鼻息,免得将人惊动了。老婆婆若有所感,把头回过来,就和一匹黑『色』的骏马四目相对,再一低头,发现自己篮子里最好看的那几朵花都不见了,只剩下光秃秃的绿*『色』*茎*干。马一脸无辜,湿漉漉的眼睛里写满了真诚,如果不是它嘴边还沾着一片没吃完的花瓣的话。“哎呀。”老婆婆叫了一声,似乎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竟是卡住了。苏拉哭笑不得,走回去『摸』了『摸』它的脖子,“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坏事做得这么熟练。”她说着,又对老婆婆道,“婆婆,没吓到您?这马随它的主人啦,有点蔫坏。这些花我买了,多少钱呀?”老婆婆愣了一下,低头数了数篮子里少掉的几朵,比了个手势道,“五个铜子儿。”“哦哦,好。”苏拉惯『性』去『摸』自己裙子上的口袋,只是刚一伸手就意识到了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可以说是身无分文,只好转头看向海因里希,冲他挤挤眼睛,一脸“快给你的马买单呀”的表情。海因里希笑着拿出钱来。老婆婆接过,咧开嘴道,“太多啦,要不了这些的。”“您收下。”海因里希道,又从她的篮子里拿了三枝花出来,“这三枝我也要了。”随后转向苏拉,将其中一枝淡粉『色』的折断『插』在了她的发间,微笑道,“很好看。”苏拉心里不由得泛起了一些甜蜜,抬手拢了拢发丝,又看着另外的两枝小声问道,“那这两朵呢?”“一朵给恺撒,一朵给爱因斯坦。”海因里希淡定地道。苏拉想了想那个画面,忍不住笑出声来,“好,那就黄『色』的给恺撒,这朵红『色』还有金边的给爱因斯坦,它肯定喜欢。”“嗯。”这个下午,他们两个人牵着一匹马穿梭在克里尔的大街小巷上,或者和周围的人一起围观『吟』游诗人的弹唱,跟着拍手喝彩,又或者去那些普普通通的小店里转上一圈,顺便点一份甜品来吃,他们还遇到了一场求婚。浅褐『色』卷发的年轻小伙单膝跪地,拿着一捧花向系着围裙的面包坊老板娘表达爱意,年轻小伙是一名流浪佣兵,他曾经因为受伤而晕倒在面包坊的后门,被在战争中失去丈夫的老板娘所救,之后两个人朝夕相处,小伙深深爱上了老板娘,决定放弃自己居无定所的漂泊生涯,希望能和她在一起。老板娘眼含热泪,接过了那捧花,她的手因为常年劳作而变得粗糙,小伙却浑不在意,拉过来放在唇边,珍重地亲吻。苏拉和海因里希在一片喝彩声里互相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一个笑容来,然后悄悄地走开了。海因里希在街边类似钓金鱼的摊子上,花了半枚银币就钓上来了一条眼睛圆鼓鼓,身材却扁扁的丑鱼,据老板说这条鱼叫巴特利鮰鱼,在夜晚可以吐出闪光的泡泡。他一边说,一边挥动着法杖凝结了一个水球出来,将这条一脸懵『逼』的鮰鱼放进里面,又利落地用一根草编的绳子穿过水球,还打了个结,递给苏拉。“它吃得很少,只要隔几天喂一点面包屑就行啦。”老板笑呵呵地道,这种鱼虽然在克里尔少见,却因为相貌丑陋,又不能吃,所以卖不上什么价格,如果去市场上买,半个银币足够买上一筐了,“拿着,夫人,孩子们都喜欢它。”苏拉戳了一下那个水球,手指竟然就直接探了进去,里面的鮰鱼似乎被吓到了,摆着尾巴游到了另一边去。“拿回去给恺撒和爱因斯坦玩。”苏拉高兴地道,“不过爱因斯坦可能会嫌它丑,哈哈哈。”离开钓鱼摊子的时候,苏拉又被街边的小姑娘塞了一张传单,上面是某个乡村马戏团的演出信息。虽然这个马戏团看起来规模不大,演出项目也没什么特别的,两个人还是开开心心地赶到城外的演出地点,买票入场。排队的时候还买了一些食物,主要是烤得热乎乎的板栗,不过内里却是椰子的口感。苏拉很喜欢这个味道,一个劲儿地吃着,同时眼睛还盯着舞台,生怕看漏了一点儿精彩的地方。海因里希就在一旁耐心地给她剥壳,不多时就染得一手炭黑。苏拉偶尔低头的时候看见了,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连忙拿出手帕给他擦手,却在擦干净要把手收回去的时候被他反手握住了。“第三不准……”苏拉故意逗他,只是没说完就在他的笑意里消失了声音。“嘘,”舞台上的烟火星星点点地映在海因里希的眼睛里,跳动着又归于平静,只剩下一片熟悉的灰『色』温柔,“下一个节目开始了。”作者有话要说:*此鮰鱼非彼鮰鱼,就是借用一下名字,大家不要认真啦。*唔,超出预计的字数。那就明天开启校园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