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拉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她看到莫尔顿·华德又『露』出一副嘲讽的表情, 嘴角抽搐着重复了一遍, “对, 确实如此,你们完全不用怀疑自己的耳朵, 事实就是我, 还有我的同伴们, 被奥布里那个混蛋从拉佛加维城里赶了出来。——不不不, 不是合理驱逐,他根本没有提前打招呼,甚至连说一声都没有, 就派遣城卫兵粗暴地闯进我们的家里和实验室,揪着我们的衣领,打翻了沿途所有的调配好和还没有调配好的『药』剂,不允许我们携带任何东西, 像一条疯狗一样的、就这么把我们赶了出来。”听到他这么说, 亚伦起初愣了一下, 似乎本能地就想提出质疑, 可是还没有开口,他就已经看到了斯特朗·哈瑞斯和其他人眼里闪烁着一样的愤恨, 人群中的几个女人甚至还因此发出了低低的抽泣,他便明白莫尔顿并没有说谎。可是亚伦是认识这位埃尔弗雷德·奥布里的。他作为帝国的皇太子,在过去那么多次的皇家宴会和各个城邦掌权者进入王宫述职的过程中, 对埃尔弗雷德·奥布里多少有些了解,虽然远远说不上熟识, 但亚伦能够肯定,对方不会做出这种莫名其妙又残暴的事情。“我可以冒昧地问一下原因吗?”亚伦道。莫尔顿·华德和斯特朗·哈瑞斯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丝难『色』,却在转瞬间压了下去。亚伦并没有开口催促。他已经懂得许多交谈的技巧,知道往往在这个时候,自己保持沉默才更有利于对方把实情说出来。果然,过了片刻,斯特朗·哈瑞斯开口了,“这件事由我来说。”他带着明显的南部口音道,“起初是一名叫做怀亚特的炼金师学徒在一家酒馆里认识了一位女招待,他们两人相爱了。——呃,至少在怀亚特看来,他们是相爱的。结果没想到的是这名女招待其实是希克斯·奥布里的情『妇』,还给他生过一个女儿。希克斯·奥布里是个占有欲很强的家伙,即使他早就已经不喜欢那名女招待了,他也不允许她和别人在一起。所以,希克斯·奥布里知道了这件事后大为光火,放话说要教训怀亚特一顿。那名女招待偷偷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怀亚特,希望他快点逃跑,只是怀亚特却并没有这么做,反而借由身份的便利,从实验室里偷了一些还在研发当中的小玩意儿,好,我得承认,这些玩意儿能够造成的危害,可能并不是真的像它们的体积一样‘小’。总之,这件事的结果就是希克斯·奥布里在找怀亚特麻烦的时候被炸断了双腿,而怀亚特则是当场死亡。”斯特朗·哈瑞斯摊了摊手,“你瞧,事情就是这样,我发誓我绝对没有丝毫的添油加醋,不信的话,你可以随便找个人问问。”“怀亚特人都死了,按理来说这件事应该就这么了结了,可是没想到埃尔弗雷德咽不下这口气,竟然编造了一个拉佛加维城里的炼金师当中混有叛『乱』分子的借口,三翻四次地找我们的麻烦。光明神在上,”说到这里,他便做了一个手势,代表向光明神奉献自己的虔诚,“我们也只是无辜的人,没道理要受到怀亚特的牵连,至于怀亚特从实验室偷走的那个小玩意儿,它确实很危险,可是实验室里储存的危险品那么多,甚至每一个炼金实验都充满危险,他非要把那个偷走,拿去跟希克斯同归于尽,这难道也要怪我们?”莫尔顿点头,显然对同伴的话表示同意,“在这一点上,我们承认平常对实验室的看管不严,才给了怀亚特可乘之机,但总体来说,也就只是这样了。我们以炼金师协会驻拉佛加维城分会的名义向奥布里父子公开道歉,并且展现了我们的诚意,——我们愿意承担所有的治疗费用,并在三天后向所有市民公布一份关于实验室规定的草案,保证不会有第二次此类事件的发生。奥布里父子对此保持沉默,我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可是没想到当天晚上,我们就被那些野蛮的城卫兵赶了出来!”他说着,脸颊便因为愤怒涨红了,“全城上下三十三名炼金师,包括十四名炼金师的家属,都被赶了出来!城卫兵砸毁了我们的实验室,侵占了我们的财产,把我们从床上、从书房里、从街道上赶了出来,像对待最无耻的乞丐那样,我们抗议过,可是没有办法,那些城卫兵实在是太野蛮了,内利还因此受了伤。所以我们只好从拉佛加维城离开,准备先去往别的城市再做打算。”苏拉目瞪口呆。她有些搞不明白,难道说这位埃尔弗雷德·奥布里城主是个暴脾气,因为怀亚特所以迁怒城里所有的炼金师,这不合理呀?只是她疑『惑』归疑『惑』,并没有真的说出来,毕竟眼前这四十七个人落荒而逃是事实,如果这时候提出质疑的话,只会把事情搞砸,而这显然不是什么聪明的做法。因此,亚伦也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问,“那各位向炼金师协会反应了吗?”莫尔顿苦着脸道,“没有。在出事之前,埃尔弗雷德·奥布里已经以核查身份的名义,把我们每个人的身份徽章拿走了,只后也没有再还给我们,我们没有办法联系到协会。”他说着,忽然眼睛一亮,“对啊,你们是有身份徽章的人——”没想到亚伦也苦笑着摇摇头,“徽章当然有,可是我们处在任务当中,通讯功能被屏蔽了,除非事情严重到跟组的教授觉得足以破例的程度。”他的话刚说完,莫尔顿还没有来得及有所反应,他们面前的空气中便突兀地浮现出一个虚影,正是负责苏拉四人的莫里安·皮特教授。“晚上好,诸位,”他彬彬有礼道,“事实上,就在我和你们说话之前,炼金师协会已经收到了消息,相信他们会很快作出反应,并派人来帮助你们的。”莫尔顿听了,顿时感动不已,连忙走到人群中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所有人,随即,人群中便传来了几声欢呼。“太好了,真是谢谢您,教授,您真是一位绅士。”斯特朗·哈瑞斯真诚地说道。大概是因为消息已经传递了出去,这群人一直以来惶惶不安的心得到了安抚,接下来的时间就比较轻松了。苏拉四人拿出了自己的食物和多余的衣物分给他们,大家坐在篝火旁一边吃东西,一边交谈着。“之后您打算如何呢?”亚伦问莫尔顿道。莫尔顿想了想,“等大家都有了明确的去处之后,我应该会回到克里尔。——我想老师了。”他说,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觉得哪里都不太平的样子,而且人的生命真的太变幻莫测了,看似还有很长的未来,可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提前终结。我有一个朋友之前在和尔郡,他告诉我那里的一个『药』剂师家族在一夜之间就被人杀光了,那个家族很小,在两代前就丢掉了贵族头衔,现在只是过着普通的日子,虽然还像祖上一样从事着『药』剂师的工作,可是这一代的子孙却并没有什么这方面的天分,只是靠着前人研究出来的『药』剂勉强度日而已。但是尽管这样,他们也是很幸福的一家,平庸却是家里核心的父亲、温柔的母亲,整天淘气的儿子和牙牙学语的女儿,还有几个忠心的老仆人,这样的一家竟然会被那些非法佣兵盯上,只是因为些钱财便遭到了灭顶之灾,真是令人唏嘘啊。”看着自己的同伴情绪陷入低谷,斯特朗转了转眼珠,故意将话题扯开了,“这是哪个家族啊,在两代以前还是贵族吗?”“对,班尼迪克子爵的后代。”莫尔顿说,“班尼迪克子爵就是曾经研究出安抚『药』剂的那名『药』剂师,安抚『药』剂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被用来治疗那些精神过于活跃或者狂躁的病人,只是后来『药』剂师协会的另一名『药』剂师提出,全配方的安抚『药』剂有很强烈的副作用,会使病人的身体感到严重不适,所以才慢慢地停用了。班尼迪克家族也是从那以后渐渐走向了衰落,之前在和尔郡开『药』铺的比尔·班尼迪克也是在售卖这种『药』剂,不过是改良过很多次的弱化版,只能当安眠『药』水使用的那种。”斯特朗点点头,和莫尔顿对视了一眼,苦笑道,“等一切都结束了,我想我也需要一瓶安眠『药』水来好好地睡上他一觉。”“我也是。”第二天清晨,苏拉四人便和莫尔顿一行人分开了。临别的时候,苏拉还不忘向莫尔顿询问了亡灵的事情,没想到莫尔顿点了点头道,“我们也遭遇过,不过只有一次,对方也仅仅只有三个人而已。它们应该是战争结束以后的残余,有什么不对吗?”苏拉和亚伦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没有把他们已经前后遭遇到三次亡灵的事情说出来,免得让这群已经饱受惊吓的人再多添一层烦恼,只是笑着道,“或许。”莫尔顿挠了挠头,没再说话。两方人马在晨曦点染的淡淡金『色』里挥手告别,各自踏上了不同的路。拉佛加维城和他们的目的地库迈府在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上,因为莫尔顿的一番话,几个人都觉得拉佛加维城似乎有些不对劲,想要去看看情况,可是距离十二天的期限已经不远了,他们没有时间再绕路去到那里,只好暂时放弃,计划着按原计划到达库迈府之后,借用城中魔法师协会的魔法传送阵先回到学院把任务交了,之后就没有了限制和束缚,再坐传送阵直接去拉佛加维城就好了。当然,这个想法是亚伦提出的,他身为皇太子的身份当然可以让他在权限范围内使用这些传送阵,其他人即使想到了,也没有办法将其付诸行动。就这样,又在山里赶了一天半的路,直到第二天的傍晚时分,苏拉四人终于来到了库迈府,在那里出示了各自的学员徽章、确认身份无误后,又向当地的魔法师协会支付了一笔不菲的费用,一个散发着淡淡红光的魔法传送阵才被激活,他们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然后便挨个儿地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