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怀里的东西抱的紧了紧,小心说道:
“虽然才认识半天,可我觉得你不是个喜欢倾诉的人,但是有的东西憋在心里是很难受的,既然我们也互相不了解,对事情的评价也是很客观的,你大可以跟我说一说。”
她这句话说的颠三倒四,让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听不明白。但是她明显看得出来,奉泽的眼睛里,高兴的成分又多了许多。
只见奉泽轻轻笑了笑,似乎再讲别人的故事一样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我最在乎的人,她离开了。”
夜淇心里像是被抓了一下,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看着奉泽继续说着:
“她是自己走的。可是她不知道,她走了以后,有多少人,希望她回来。”
夜淇的心,更痛了。
这一天里,简直过的比她自尽的那天还要心情忐忑,当夜淇回到她的雪窝子里的庭院时,已经有点神情恍惚。
她就这样与奉泽分开了,她为什么没有告诉他,其实我就是你最在乎的那个人啊。
可是她终究是不敢,她胆小到只敢逃离了。
南炎还没有睡,简单的穿了一件红衣坐在屋檐下分拣灵石,见到叶拂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了,不禁心头一颤:
“我的妈呀!淇淇!你这是把我的钱都花光了嘛,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夜淇这个时候才回神,连忙把怀里的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石桌在寒冷的天气下冰冷刺骨,夜淇缩了缩手指头,从屋檐的一个角落里拖出了自己雪白的兔毛大斗蓬,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蜷缩在门槛上坐着。
南炎奇怪地看着她: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晚上真的是冷,树叶被吹的沙沙作响,夜淇把兜帽也扣上了,说道:
“你的雪娃娃在桌子上呢,你自己去吃吧。”
南炎看了看桌子上的雪娃娃,终于还是在美食和友情之间选择了友情。他拖了个小板凳坐在夜淇面前,问道:
“淇淇,是今天出门发生了什么吗?”
夜淇先是放空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
“没什么事,就是遇到奉泽了。”
南炎一下子瞪大了眼:
“你的运气这么好吗?他认出你了?”
夜淇低垂了眼眸,小声说道:
“没有。“
她明显感觉南炎松了口气,但是夜淇却没有半点的轻松,她终于是憋不住,将内心的想法都告诉了好友:
“我当初选择自尽,就是因为自己的存在成了太多人的麻烦。“
南炎的神色,顿时一凝。
夜淇却没有觉察一般,继续说道:
“可是今天我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怎么会因为一个人的死去而烟消云散。”
是啊,她今天与奉泽谈了那么久才知道,这三年里,因为自己的“死”,南炎与奉泽算是结下了解不开的梁子,南炎更是隔三岔五地派人去刺杀奉泽,即使不成功,至少解恨。
她今天才知道,她当初那一剑,让奉泽对割喉这件事产生了极大的忌惮,他是要上战场的人,这十年,却从未见他带领一兵一卒。
她今天才知道,其实自尽这种东西,太自私了。除了自己解脱,爱自己的人,都会陷入一辈子的悲痛。
天空不知不觉间晃晃悠悠又开始飘起了雪花。
漫天飞雪,让夜淇不自觉想起了自己与奉泽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年,她才六岁。
调皮捣蛋的自己,就那样与家人走丢了,那可能是她活了二十多年来最绝望的时刻之一吧,那个时候,她对一切都没有什么意识,她只知道她有母亲,有姐姐。
可是母亲和姐姐又是谁呢?
母亲就是母亲,姐姐就是姐姐。
六岁的孩子,怎么能说得清。
而那个人,就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突然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那时候,也是像今天一样漫天的飞雪,她从洞里爬出来,继续寻找出去的道路。
他对她说:
“别怕,跟我回去吧。”
她就这样,将自己与奉泽捆绑在了一起,一辈子也逃不开。
夜淇缓缓地伸出手,接了一片冰冷的雪花,看着它慢慢的融化。
也许这二十多年以来,自己只有那几年,活得最开心恣意了。
夜淇又缩了缩,突然对着南炎严肃道:
“我差点儿忘了,是不是你找人去伏击奉泽!”
南炎一个机灵,吓得连忙后退了一步,他警惕地看着夜淇,知道她现在修为高不好惹,于是摆出防御的架势说道:
“我……我就是看他不顺眼,而且知道他上辈子就对不起你,这辈子还是没能护好你,我就特别生气。”
夜淇无奈:
“你知道奉泽是怎么说的吗。”
南炎桃花眼眯了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夜淇说:
“他说,是因为他伤害了你家的长辈……”
南炎:
“……”
夜淇刚要笑,就看到南炎很是落寞地说道:
“其实,我母师也让我对你尊敬一点儿,让我把你当长辈。”
夜淇:
“……”
南炎仰天长叹:
“但我看见你那张脸,我就没法把你跟南溟联系在一起呀!”
夜淇见他十分纠结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本来嘛,我就没把自己当成南溟,我们俩其实是两个人,你自然也不必非要把我们俩联系在一起了。”
南炎谈了口气:
“那好吧,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这些事情,南炎才想起来问夜淇自己最想问的事情:
“那你以后,真的不想出去了,一辈子待在重雪境?”
夜淇思索了一会儿,才说道:
“那倒也……不必,我现在也有点儿拿不准,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她总觉得,围绕着自己的阴谋还没有完全结束。
她不想再把别人牵扯进来。
南炎一巴掌拍在大腿上:
“干脆,你就顶着这张脸出去探探情况,没人知道你是夜淇,如果你不想待在外面,就回来,一切如旧,怎么样?”
夜淇自顾自想了一会儿,
觉得南炎说的,
特别有道理。
春城的那座山间小屋是南炎帮忙建的,三间朝南,一间厢房,两边开了几块不是很肥沃的田,周围是长得挺好的松树,按照春城的传统,厚墙火炕大灶台,连着炕的还有火炉,让夜淇着实新鲜了三四天。
周围没有别的人家,要想买什么东西,要到山下的村子里,顺着蜿蜒的小道,拨开松树的枝桠,能看到山下一间间房子。
正好现在是暖季,夜淇看着那空空如也的几块田,心里盘算着,过几天下山买点儿种子,再买点儿鸡鸭鹅,自己的小日子就可以红红火火的过起来了。
一个人一旦习惯了什么东西,特别是习惯了安逸,总是容易沉溺在里面的。
就好像夜淇三年来好吃懒做、平日里就写写诗、作作画,欣赏一下南炎收藏的金石古籍,在就只剩下吃饭睡觉了。
突然自己有一天要自己重新白手起家,新鲜感过后,着实是忙的昏天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