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塞的事,我一向没有兴趣,重整六军之要务,你还是交给别人吧!”明哲把虎符推回南宫明身前。
“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我又不是要你即刻前往边境,重整六军,待你忙完自己的事,再去也不迟!这虎符还是留在你的手中为好,你日后自会用到!”南宫明又把虎符推到明哲身前。
推来推去,也不是办法,明哲勉为其难,收下了虎符,“这虎符暂且保管在我这儿,日后若有需要,尽管拿去!”
“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我这不过是物归原主罢!况且日后我也用不到这东西了!”
明哲诧异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没有兵权,你如何与武召抗衡?”
南宫明摇摇头,叹息道:“我身为宰相,手握政权,若再掌兵权,陛下肯定会猜忌我,提防我,甚至挤兑我。若武召趁机在陛下身边煽风点火,添油加醋,我这丞相的位子也不用坐了!我把兵权让出去,这也是无奈之举。反正兵权都要交出去,倒不如交到你的手中。如此一来,我也安心!”
南宫明并不怕武召,他怕的是武召拉拢陛下一起逼迫他交出兵权。到那时,整个大宋的军队都将落入武召手中。若武召起兵造反,谁也拦不住他!这才是南宫明最担心的事。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把兵权牢牢攥在手中,哪怕诸位大臣联名上书,逼迫他交出兵权,他也不肯屈服,将反驳他的人一一弹劾!
这么做也不是办法,随着风声越来越紧,陛下对他加重了疑心。他迫于诸方的压力,只得口头上答应,让出兵权,但要等到他找到一个合适的人,一个可以担当大任,统率六军的人!
南宫明物色了许多人,但最中意的还是明哲,他不放心兵权落入其他人手中,唯有明哲让他心无忧虑,踏踏实实。
“得嘞!我算是明白了,你这是把烫手的山芋交到我的手中。”
明哲就知道南宫明不会这么好心,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一烂摊子事,都落到了他的肩上!
“你是最合适的人选,除了你,无人可胜任此职!”
“韵儿不行么?”明哲反问道。
“她的剑术确实出众,文韬武略兼备,但可惜她是女儿身,军中那些人根本不会听她的话。唯有你剑术超群,又是男儿郎,可以镇住军中那些将领,为己所用!”
南宫明的话不无道理,韵儿的剑术虽然了得,还是敌不过性别的歧视,哪怕她英勇无畏,不怕牺牲,也没机会上战场。
明哲知道南宫明的心思:“韵儿掌不了兵权也好,她一个女孩子,整日关心这些打打杀杀,成何体统!再说,她是你唯一的女儿,你这个做父亲的,怎么忍心看到她上战场,要不然你也不会把她囚禁在相府了!”
南宫明不想与明哲说这些无用之言,他自己的女儿,自己会心疼,无需明哲在这里油嘴滑舌,揣测心思。
话说回来,南宫明把兵权让了出去,他又如何与武召抗衡?仅凭他身边的那点亲信,怎可能是武家军的对手?
南宫明看出了明哲的顾虑,宽慰道:“你无需担心我,即便我不掌兵,武召也不敢拿我怎样,再怎么说,我也是大宋的宰相,手握政权,他若敢动我,大不了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他这么说,明哲就放心了。武召乃是当朝武将,朝廷命官,他最不希望看到朝堂分裂,即便想对南宫明动手,也得掂量掂量后果。万一南宫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分裂朝堂。即便武召真的除掉了南宫明,大宋江山也岌岌可危!
“对了,你此去顺便帮我一个忙。你爹当年为了监察百官,统筹全国,创建了秣房。但自你爹走后,秣房便失去了联络。你离开的几年里,我陆陆续续联系上京城中的几处秣房,但在京城之外,隐藏在各州府中的秣房,我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你此行顺便找出隐藏在各州府中的秣房,重整情报网,这也算是你爹的心愿吧!”
南宫明不提这件事还好,这一提,明哲就有些憋不住了。自从他踏入相府的那一刻起,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当年的画面,那个熟悉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高大而伟岸,严厉而仁慈。
他爹创建的秣房,是其一生的心血。秣房集情报、暗探、刺杀、监察、编纂于一体,统筹全局,治理全国,上至京都,下至州府。凡大宋境内,皆有秣房之痕迹。秣房辉煌之时,甚至可以与三省六部媲美,但自从他爹走后,京中秣房渐渐受到排挤,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各地的秣房也随之销声匿迹。
明哲想起,当年父亲牵着自己的手,走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空中飘着朦胧细雨。父亲站在虹桥上,指着流淌不息的汴河,慨叹道:“汴河之水,源源不断,贯穿京城,流向他方,一眼望去,不见尽头。朝堂亦是如此,若自顾京城一地,目光短浅,结局无非是藩王割据,再起战事,百姓苦不堪言,江山岌岌可危。唯有将自身势力遍布各路州府,贯穿全国,一眼望去,不见尽头,州府方不敢造次,此可保朝堂之无虞,万民之无忧,江山之百年矣!”
这便是父亲创建秣房的初衷——保朝堂之无虞,万民之无忧,江山之百年矣!
明哲每当想起当年的画面,泪水在眼眶打转儿。父亲耗尽半生心血,创建秣房,稳定天下之局势,严肃百官之清廉。但自父亲走后,秣房遭受百官排挤,被迫淡出了人们的视线,那父亲当年的心血不就白费了?
明哲握紧拳头,目光凌然,一口答应了南宫明的请求,愤慨道:“父亲的心血,我不会让他白费!秣房之事便交给我,我一定会重整秣房,让秣房再现当年之辉煌!让天下人看看,父亲所为皆是正义之举,绝无半点私欲!”
南宫明满意地笑了,“期待你的表现!”
事情都交代得差不多了,明哲此行的目的也达到了,是时候离开了!
明哲拿起桌上的龙渊剑,向南宫明行了个告别礼,“你交代我的事,我自会去办,京城这边就交给你了!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我还能在此共饮此茶!”
明哲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然后撂下茶杯,转身离去,不再回头。
“且慢!”明哲刚走几步,就被南宫明喊住。
明哲毫无戒备地转过身来,不料南宫明拨动琴弦,一道音波向他袭来。他躲闪不及,被那道音波击中伤口,旋即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他捂住左肩,脸部不停抽搐,眉头紧皱,那种痛苦深入骨髓,手上的青筋暴起。
“南宫明,你到底要干嘛?”明哲怒吼道。
明哲自认为与南宫明无冤无仇,他为何要对自己出手?而且下手这么重,丝毫不留情面。
他正气头上,然而南宫明接下来的一席话,犹如一盆凉水,泼在他头上。
“你现在知道痛了,那你当初对韵儿说的那些话,韵儿就不会心痛吗!明哲,你我确实无冤无仇,但我身为韵儿的父亲,今日非得跟你讨个公道!韵儿长这么大,还没在别人面前流过泪!而她在你面前,不仅是流泪,而且还不顾自身身份,低声下气地恳求你!你却如此狠心,拿她的身份一次又一次羞辱她,她在你眼中算什么!任你随意践踏的玩物?别人欺负她也就罢了,但你不行!你明知她的身份,却行如此不齿之事,我今日若不好好教训你,就对不起你的爹娘,更对不起韵儿!”
南宫明之所以出手重伤明哲,便是给明哲一个教训。他之前一直在拿韵儿的身份说事,一次又一次伤了韵儿的心,南宫明身为韵儿的父亲,自然容忍不了明哲的恶行!即便明哲与他交好,他也要好好教训明哲一番,让明哲清楚认识到欺负韵儿的下场。
明哲擦去嘴角的血渍,仰天长笑,“你以为我想说那些刻薄的话吗?我这么说,还不是为了赶她走!她留在我身边,无疑是最危险的!只有把她留在你身边,我才能放心!我本以为我已经下定决心要赶她走,直到我看见她的眼泪,我的心宛如刀割!这世上,我不能看见两个人在我面前流泪,一是鸢儿,二是韵儿。我心软了,我说服自己,把她留下,让她呆在我身边!哪怕知道这么做会让她置身险境,我也顾不上这么多了!我只知道,她的心愿我一定要达成!”
明哲从未想过要对韵儿说那些刻薄的话,只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他不得不这么说。哪怕她怨恨自己,他也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