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悄然而至,盘坐船帆下闭目练功的秦欢,时不时地轻咳两声。
船舱里传来众人谈话的声音,船舱门口挂着一只昏黄的灯笼,潮湿冰凉的夜风中,灯笼摇晃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响。
一轮满月悬在夜空,流云如烟雾缭绕在满月四周。
月色下秦欢脸上浮现出一抹潮红,他微微张开嘴,呼出一口霜白的气流。
哗啦一声,有浪花重重地拍打在船只两侧。
秦欢慢慢睁开了双眼,昏暗的月色里,这双明亮的眸子宛若一对寒星。
“第四天了,又多了一条!”秦欢抿嘴一笑。
持续不间断地练功,身体在寒毒的压迫之下,内劲的滋生水到渠成。
秦欢伸手按向甲板,正打算起身取出葫芦饮一口酒,江面上突然荡起一股猛烈的巨浪扑打在船身。
水浪从船帆上铺洒下来,哗啦啦地洒在了甲板上,溅起的水滴打在秦欢侧脸。
秦欢浓眉微蹙,抬眼扫了一圈昏暗的江面。
“小兄弟进来坐吧,夜晚江面风大,我看你气色虚弱,莫要着了风寒。”
船老大弯腰走出舱门,好心提醒一句。
秦欢眉头舒展开来,起身望向远方起伏的黑色潮水,“还有多久到江都码头?”
船老大仰头望了眼月色,微笑道:“快了,最多再过半个时辰。”
秦欢道了声谢,转身走进船舱,来到左边一排桌椅坐下。
船舱靠里面隔了一张屏风,隐隐能看见里面妇人抱着孩子的身影。
小虫趴在老乞丐怀里打瞌睡,老乞丐垂着头发出一阵呼噜声,段玉盘坐在地上抱着双臂,瞪大了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睛。
秦欢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笑嘻嘻地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果然这厮眼睛都不眨一下,又睁着眼睛睡觉了。
坐在对面的三人都在闭目养神,秦欢走进来坐下后,那粉衣罗裙的少女睁开凤眼,抬眉盯向秦欢。
秦欢正取出葫芦打算抿一口,见少女朝自己望过来,便笑着挥了挥葫芦,轻声道:“多谢姑娘替我等付了船钱。”
少女故作严肃地板着脸,淡淡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秦欢脸皮颤了颤,四百两还区区小事,要知道我从厨子那儿借的一千两,早就被花的七七八八了,问段玉,段玉也不知道钱究竟用在了哪些地方。
老街的那群乞丐,段玉花钱在苦海镇街尾租了一家茶肆,将他们暂时安顿下来,临行前嘱咐众人有空回襄阳打听点儿消息,平时没事儿张罗好茶肆的生意,也不图他们能挣钱,别饿死就行。
行走江湖没钱可不行,打家劫舍纯属开玩笑,真当那些守护一方的帮派,保护费白拿的么,你碰一下人家地盘上的人,就等于大耳刮子抽人家的脸,不弄死你才怪了。
再者朝廷也安置了武府在各地,现如今六扇门总捕头坐堂襄阳城,谁敢在这节骨眼儿生事,无异于老寿星上吊,活腻了。
最简单的江湖规矩,就是不要轻易得罪谁,一旦得罪还无法善了,就不要给对方复仇的机会。
这话是老乞丐说得最多的一句。
秦欢坐在椅子上,闲得无聊,分开一丝心神便胡思乱想起来。
老东西说话总是说一半,只有当秦欢碰了壁吃了亏,他才会悉心地教导一番,就拿前段时间的英雄山庄来说,事后老头儿便给秦欢好好上了一课。
往事不再重提,人生几多风雨。
有江湖的地方,就会有恩怨;有老狐狸的地方就会有传承,有年轻人的地方就会有成长。
不多挨几次打多受几次伤,怎会知道天高地厚呢!
老乞丐既希望秦欢能收敛一点,又不希望秦欢轻易就被磨平了自身的锐气。
每个人生来都是一把利剑,有的剑始终保持锋利,有的剑慢慢被磨光了棱角,变成了一把废铁。
“你可以将自己的锋芒收敛起来,但绝不能被江湖给磨平了,无论遭遇了多少苦难与折磨!”那天下午,老乞丐一脸的风轻云淡,笑呵呵地告诉秦欢,“我就是你最好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