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那个被他一手捧上贵妃位子的女人正看着他,还是他初见时的模样,那么美,美到怕被碰碎。手臂还在向她伸去可却总也够不到她,她就在他一尺的地方安静的坐着,看着他,看着他挣扎,看着他用光了力气颓然垂下的手臂重重砸在锦被上。
“皇上,休息吧,臣妾告退了。”她冷漠的转过身,碎玉鞋子撞击地面的声响在他脑袋里回荡。
“挽儿,留下来。”他许久未开口了,而这次却是为了留住一个女人,一个他爱了一辈子相信自己还会一直爱下去的女人,即使她不爱他。
他听见她的脚步短暂的停顿,但终究还是渐行渐远。
那个女人,皇上亲封的德容贵妃站在大殿外面,夜色如水,与殿内的腐败味道不同,那是新的未来。她的脸在月光下闪着不一样的光彩,比她曾在皇上身侧流露出来的还要令人惊艳。
“母亲,母亲。”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挣脱了宫女的手向她跑来。
她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眼睛里净是慈祥温暖的笑,直抵心底。小小身影一下扑进了她的怀中,她搂着那个小肉球,抚着他的发。
“瑜儿,怎么还不就寝,你可知明日对你来说何等重要,乖,和奶娘回去。”她的话让那么小的他还并不是很了解。
“什么重要的事,明日母亲要带瑜儿去玩吗?。”他的脸认真,稚嫩。
她扳过孩子小小的身子,“记住,明日之后你的一举一动牵连的便是整个天下了,如此玩心是万万不可再有了。”
她默默把孩子揽在了怀里,看着那月亮将要沉下的方向,第一次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帝殁了。”
六子站在门口,将刚刚从宫里传来的消息说与覃王知晓。
按理说此刻是最好的时机,收拾兵力,一举冲到朱台,相必定打个措手不及,这帝位便能稳坐下来了。
可六子在等,等自家主子的命令。
珈兰从刚听到消息到现在,连个姿势也没变过,就那么支着头在案桌上伏着,整个人除了细微的呼吸声就像死了一般。
许久,久到天空边缘有些许的泛白描边,久到六子的腿站得有些发麻,珈兰才从桌子上直起身。
第一句话却是个“下去吧。”
就这样?这大好机会就这样拱手让了出去?六子暗暗较劲,脚动了一下又收了回来。
“爷。”
珈兰拂了拂手,有些不耐烦,“下去吧,现在回去睡,到天完全大亮还能有几个时辰,明日可有的忙的……”
六子的嘴唇都要被自己咬破了,但身子却顺从地退出了屋子,但恐怕他是睡不了好觉了。
这事其实并不突然,帝的身体不好是全景国都知道的事实,若非如此又怎会将覃王接回来辅政。
可谁都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夜晚,帝会逝于朱台,这天下没有比那人离那至高之位更近的了,而那人此刻却躺在床上,正安心地等天大亮。
昨夜的覃王府安静的可怕,自珈兰从我房中出去后,我就根本睡不着觉,他忽远忽近的态度总让人摸不清思绪。
天才将将鱼肚白,我就守到了珈兰屋子前,找这间屋子也花费了我不少时辰。但好在赶在他起床之前到了。
他一身素衣推开房门而出,脸上是往日都不曾见过的阴霾,眼睛扫也没有扫过我,就直着走了过去。
“哎...珈兰...”
小跑着跟了上去,在他半步远得地方跟着。珈兰仿佛才发现我一般,眼神微微斜向后看着我,“待在府上,莫再要出来了。”
他这一句话就把我定在原地,我还是乖乖的吧,要是被赶走了那可是得不偿失。
“好!那我等你回来。”
我看着珈兰远去的背影高声喊着,也不知道珈兰听没听见。
甩了甩手,就往回走,这下回去可以安心补个觉了。
德容贵妃坐在高殿之上的龙椅上,安静的看着一身素衣的男人从殿外走了进来。
“摄政王,哀家可是等了你很久啊。”德容贵妃如今是这天下最具权势的女人,但看着眼前的人也只能故作镇定。
“贵妃...哦不...应该称您为太后,先帝薨世,如此突然,新帝年幼恐撑不起国之重担,臣受先帝惠赠得摄政王名号,自是为新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覃王双膝弯曲,跪到这大殿之上,一时间屋内安静的仿佛时空停滞一般。
但很快龙座上的女人就回过了神,殿下跪着的隐患此刻正在向她示好,她无兵无力空有头衔,只有快快接受,也许方能保住自己和新帝的性命。
她起身快走几步,并说道:“摄政王快快起身,哀家妇人之身自是帮不了新帝,这其中的门路还需要摄政王从中指点。”
侯在一旁的太监自是旁观者清,立马跑上前扶起覃王,赐了座。
这德容贵妃已从高位上下来,也是对覃王表了最大的态度,二人彼此互为试探,小心翼翼。
“太后不必焦心,新帝年幼,许多事务臣必尽心辅导,现下最为重要之时是稳定外邦,勿让边疆躁动之势借此机会趁虚而入。”
覃王只是站了起来,并未坐到太后赐下的位子上,言语铿锵,里面有不由人分说的坚定。
德容立马接下:“是,稳定外邦刻不容缓,这些事务,我一妇道人家实在无权干涉,那便全权交于摄政王处理,景国有摄政王,是景国之幸。”
覃王附身一拜,“国事要紧,容臣先告退。”
德容嘴角的笑容还没退下,接着又堆起笑脸:“自然。送摄政王出宫,将关于外邦的文书皆送至覃王府即可。”
目送这那人远去,德容眼神里透出一丝不甘。
“总有一天,这天下皆是我儿的。来人,去城郊请张天师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