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魁的话让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曾涂几人也低头不语,他们不愿意造反,造反就意味着他们从此就要上山为寇了,山上过的那是什么日子?他们怎么能不知道,岂能和在这大庄院里面舒坦?
曾弄叹了口气道:“四郎,那依你看应当如何?”
老二曾密道:“要不给那狗官送些银子?”
老大曾涂和曾索、曾升纷纷叫好,曾魁摇了摇头道:“只怕不妥,往日那些官员受我们的银子,而今日那知府连庄子都不进,我看难了。那张叔夜虽然新到,可是素有清名,虽然为人木讷,但性子很犟。而且今日看来,真正要对我们下手的并不是他,而是那经略府。爹,你今天和几位哥哥也看见了,那张叔夜险些便被你哄去县衙查帐了,如果他去了,我们再用些手脚,未必不能将此事化解于无形。可是却被他一旁的那个军将一语便给止住了,大宋素来是文官的天下,一个军将岂敢如此和一个知府说话?而那张叔夜并未因此恼火,更没有训斥那个军将,我看那人必然是仗了那经略府的势才如此肆无忌惮,故此就算我们拿下了张叔夜,恐怕也于事无补。”
曾涂怒道:“这样不成,那也不成,莫非我曾家便做个软柿子任由他们拿捏不成?从小你便是靠着一张嘴,胆小如鼠难成大事。”
曾魁也急了,怒道:“大哥,你这是什么话?如果你想痛快,不妨这就带兵前去官兵营寨,将其斩尽杀绝,然后我们一家前去二龙山入伙落草,你看俺怕还是不怕。”
曾涂闻言也是一阵语塞,将经略府斩尽杀绝,就算他想也不敢,更何况经略府在独龙岗,以两千人马全歼二龙山五千贼兵的事情早就传的神乎其神,曾家五虎即便不全信,也不敢当作空穴来风,如此战力岂能是自己可以斩尽杀绝的。
曾弄一拍桌案,大喝道:“够了,我还没死,曾家还由我做主。”
二人看曾弄发怒,不敢再说,纷纷闭上了嘴巴。
曾弄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曾涂,随即看向两位教师,强笑道:“二位教师如何看待此事?”
右手的袁教师笑道:“庄主,在下看来,此事并无难办之处。”
曾弄目中一喜,忙道:“袁教师且说来听听。”曾家五虎也将脸转了过来。
那袁教师笑道:“庄主刚刚也说了,我曾头市乃是安善良民,这经略府平山灭寨自然不在话下,但即便他经略府在凶恶,总不能纵兵戕害良民吧?”
曾弄一愣,大笑道:“袁教师此言大善,老夫这就吩咐下去,让村民准备,明日如果那经略府清查田亩便将之围了。”
曾家四虎也是得意的狂笑,唯独上首的青衣人眉头微蹙沉默不语,老四曾魁心有担忧。
待众人笑罢,曾魁道:“爹,就算明日我们裹挟民众将那经略府惊退,但是日后呢?他们毕竟是压在我们上头的上官,随时可以再来,难道每次我们都这么搞一次?”
曾弄一愣,看向那袁教师,袁教师不紧不慢说:“自然不能反复使用,不过他们退兵后,庄主可以在暗中运作,如果搭上了经略府,我们曾家在这东昌府还有何惧?毕竟,这大宋的天下哪里有官不贪?况且就算是他是难得的清官,我们还可以运作他的上官,将他调离此处,只要明日经略府退了兵,我们有的是时间去操作这些。”
袁教师这话让曾家父子放声大笑,彻底的放下了心,唯独那青衣中年教师沉默不语,他听着袁教师一口一个“我曾家”的叫着,心中冷笑不止:“你我不过一个外聘的庄户教师,所管的也就是教授武功训练庄丁,连一个幕僚都算不上,你袁朗哪里来的自信一口一个‘我曾家’?莫非还真当自己是曾家的一份子不成?出主意便要担责任,不出问题没有任何好处,曾家也不会以此多给你一文钱。出了问题,不是曾家要找你报仇,便是官府找你麻烦,你这是何苦来哉?亏你还是个大户人家出身,读过诗书,连‘烦恼只为多开口’都不懂。”他看着曾家父子也是暗中鄙夷:“舍财不舍命的东西,那王伦岂是那么容易搪塞的?就怕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
次日清晨,张叔夜坐在中军帐中发愁,因为一早起来,他发现自己出不了营帐了,外面黑压压的围满了曾头市的村民,这些村民聚众呱噪。人就是这样,受久了欺压,反而唯独欺压他们的人可以随意驱使他们,他们的眼中早就没有了是非善恶,只有主人的命令。
史进怒道:“张知府,外面暴民做了乱,待本将出去将他们镇压便是。”
张叔夜慌忙摆手道:“不妥,不妥,史将军,外面都是无知的村民,他们也是受了蛊惑才会到此搅扰,万万不可因此伤及无辜啊,让我们好好盘算一下。”
“张知府,暴民已经打上门来了,还要怎么盘算,要是相公在此,早就出兵弹压了。如此刁民,如果不出重拳打击,他们只会蹬鼻子上脸。”史文恭在一旁也出言道。
“史将军,慎言,你如此说便是对王相公不敬,你要知道,就算是王相公亲自来此,也断不会出兵镇压,请给我一点时间,让本官在好好计较一番。”张叔夜道。
史进心里有气,拉着史文恭出了大帐,先去观察营外的暴民,口中怒道:“误国昏官,否则以咱家哥哥的手段,哪里容得这些刁民威胁,要是哥哥亲来,今日便是那曾家老狗的死期。”
等史进和史文恭再次回到中军帐,张叔夜面色苍白的开口道:“二位史将军,本官以为我们不妨先撤回东昌府,待本官报之王相公之后,再作计较。”
不错,张叔夜想退缩了,在他眼里,这些曾头市的庄丁都是无辜的良善百姓,如果起了冲突,难免伤及无辜。
史进闻言大怒,开口道:“张知府,在经略府之时,你无端指责经略相公何等的气概,今日有暴民作乱,你反而心生退缩,莫非你的勇气只是因为经略相公的胸襟广阔下才能发挥出来?欺软怕硬当真令人齿冷。”
张叔夜闻言面上一红,史进所言也不无道理,但常年的文官优越感让他也不禁有了一丝怒意:“史将军,本官乃是此次的主官,无论你于本官是否一致,如今却必须按本官之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