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傲雪笑得呈美,却化不开她眸中的寒意,她低头笑了半晌才收了笑容:“婧儿啊,你和这满院的松柏很相像,你和它们一样,傲然屹立、坚韧不拔,但……我绝不允许你和它们一样,傲霜斗雪!”你必须畏惧严寒,也只能畏惧严寒。
邢傲雪又开始打起哑字谜,显然,安婧的话让她不悦了。
“这满院的苍松,是因为得我的允许,它们方可在此向世人展示它们的高风亮节,倘若哪天我不欢喜了,换成一池荷塘也未必。”邢傲雪的声音清冽,话中有话,冷笑地看着安婧。“这么多年来,我对荷儿不闻不问,让她天真无邪地度过豆蔻年华,并非她毫无用处,而是一直以来有婧儿你在苦苦支撑。但,并不代表你就是独一无二的,我能培养起一个你,也自有手段培养另外一个更出『色』的安荷。我邢傲雪不止一个女儿,最不缺的也是时间。所以,永远都不要认为你有资本和我抗衡。”
她邢傲雪,从不接受任何威胁。
多年的忍让,原来并未有几分份量……
安婧紧紧捏起拳头,紧了又松。
“是……”忍着眸中难堪的朦胧,缓缓屈身,回道。
“窦将军那边,为娘自会去说明,此事就此作罢。原本窦娄那厮,风度有余,气度不足,倘若真较起真来,他怎配与我蕙质兰心的婧儿并肩同行,如有选择,为娘自是不会委屈了你。我的婧儿,始终只有逸群之才方可配得起啊……”邢傲雪撤去一身凌厉,疲倦地闭上眼眸,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轻『揉』着涨痛的太阳『穴』。
每逢雨季,邢傲雪的头总会欲裂般头痛不止。
“娘亲可是头疾又犯了?”难得看到邢傲雪『露』出一丝虚弱的模样,安婧忍不住发问,这个人虽有不好的地方,可终归是自己的母亲。
“许多年了……”邢傲雪叹口气,“也就唯有你外祖父府上的那个老医师配的『药』还好使些,许是近日湿气过重,这老『毛』病也是越来越频繁,你外祖父前段时间差人送来的『药』都熬完了,想必你也有几年未去探望那两位老人家了吧,不如这次你便去代为娘跑一趟吧。”
“我……娘,能不能换九儿去……”安婧闻言瞬间脸『色』煞白,惊愕之余,忍不住推辞道。
“怎么,你就去不得?”邢傲雪眸中寒意透骨,正言厉『色』道。“你外祖父可算得你半个先生,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可是我们刑家的人。”她咬牙切齿,特别强调后半句。
“女儿明白……”安婧心下一片苦涩。
一想到记忆中那个风仪严峻凛然不可犯的老人,安婧便觉有股莫名的压力铺天盖地卷席而来,或许是不敢面对,也或许是打心底里不知如何去面对他们……
毕竟,不知道何时开始,一切事情的发展都已经背道而驰了。
她完全不敢想象,记忆里,那样可怕的一个人,在知道一切事情之后……会如何处置她们……
安婧六神无主地走出清心涧,执剑的纤纤玉手也如同她此时的心一般,微微发着颤。
…………
一双纤弱白皙的手默默地覆上她正在不安颤栗的十指纤纤。
安婧飞快地回过神来,惊愕地望过去,对上一双载满疼惜的眼眸。
安乐昏『迷』了差不多三天,终于醒了过来,一眼看到的便是失魂落魄的安婧。
握住安婧还在颤抖的手。
安乐苍白的脸『色』,有些无力的靠在床沿边,心疼地看着惴惴不安的安婧,柔声问道:“怎么了,又在害怕了?不要怕……”
……我不是曾说过,我会保护你的么?
她的二姐,冰清玉洁,顶天立地,所向披靡,却没有人知道她打小一旦害怕到极点便会惶恐不安,浑身战栗个不停的『毛』病 ;后来她长大了,学会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却仍改不掉一恐慌就手颤的小动作,约莫是被邢傲雪吓得多,抖着抖着就习惯了。
邢傲雪,那是怎样一个母亲啊。
安乐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