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叫苦不迭,知道自己倒大霉了,这下落了一身的伤,想不找慕倾嫣都不行了,她必须得继续往上走,不然喂了豺狼虎豹都有可能。
不,可能不止豺狼虎豹……
想起之前见到的六尺长的大蜈蚣,安乐的身躯不着痕迹地颤了颤。
山中的寒气要比人烟稠密之地更甚。
安乐爬了一节又一节石阶,被冻得手脚僵硬。
她又饿又累。
好不容易才爬到最后一节石阶,她终于歇了菜,啪嗒一声软在地上。
她上气不接下气,不停地喘息着。
如果她会轻功就好了,没准几起几落,轻而易举就能到这半山腰,可惜没有如果,她只是个普通人。
安乐苦笑。
这时,似乎有微微火光映入了她的眼。
是灯笼的火光,是谁?
她眼皮动了动,看到一个拿着灯笼的少女一点点的僵硬地转过身。
她觉得对方有些眼熟。
她艰难地撑起身子,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看着对方。
可不眼熟么!分明是慕倾嫣的跟屁虫丫鬟月儿!
安乐眼前一亮,心中狂喜不已。
她艰难地抬起手,伸向月儿。
她想对她说,背我一下!
但是嗓子因为之前张嘴大口大口地喘粗气,又干又渴,还有些疼痛,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眼看月儿这个臭丫头看到她,就跟见了鬼似的,哇哇大叫,一溜烟就要跑了。
安乐一时没有意识到是她这幅狼狈模样太吓人。
她爬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大活人,还是个熟人,她能放她跑?
于是她咬咬牙,也追赶了上去。
眼看月儿脚下一软,摔在了地上。
安乐觉得月儿这个臭丫头真是越来越没良心了,之前只是嫌弃她,如今是看都不想看她一眼了。
她不管,反正她现在是一步路都不想多走了,就算不背她,看在这一年多来的情分上,扶她一把总行吧?
扶是不可能扶的了,毕竟月儿被她吓得黄胆水都快要破了。
于是飞扑上去,想赖定月儿的安乐,就这样白白挨了月儿的一顿打,如狂风暴雨般砸到她身上。
也就爱美的安乐舍不得自己的脸再伤上加伤,埋头紧紧护着脸,不然真的是被打到妈都不认识了。
安乐被拳头砸得生无可恋了,她心想,如果她没被月儿打死,算她输。
一个被吓得哇哇大哭,一个是嗓子嘶哑了,被揍疼了,想哭都没得哭。
…………
慕倾嫣在一片挺拔的竹林中,说准确点,是悬在几根摇曳的翠竹之上。
她以膝为案,膝上放着的,是安乐之前送给她的桐木古琴,她自己的那把,早就在一年前,和方扬止的对峙中,在那诡秘的罗九国师杖下毁于一旦了。
美人,月下。
不止为何,竟有几分寂寥冷清。
“铮——”纤长的指尖一捻一拢,几个细微悠长的音色便随着竹叶的沙沙声一同荡漾了开去,
何烦故挥弄,
风弦自有声。
美人浅浅一声叹息,低头轻轻抚上手中的古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到山下的万家灯火。
“今天,这颗心,亦久久不能平静呢。”慕倾嫣默默捂着自己的心口。
尽管她在人前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她很清楚的知道,其实她很焦虑不安。
焦虑什么呢?
焦虑‘仙乐’的另一部分依旧不知所踪,她怕自己没有能力控制不久将来可能出现的局面。
不安什么呢?
不安自己这颗时常感到刺痛的心。
这份刺痛,来源于她眼中的那个人,她眼中是她,可她眼中人的身旁却没有一席是她的容身之处。
当那个人发烧以至于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时。
其实她很想待在她身边,很想看到她安然无恙地醒来,然后冲她笑逐颜开。
她记得她笑起来很好看的,弯弯的眉眼,有时候会充满狡黠,但是当她认真起来,万千星辰亦不及她眼中浅笑的柔光。
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注视她。
但她知道,这是不对的……
她不该看,不该想,不该念。
那不是她的良人啊。
她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去窥视属于别人的人,她身上的责任亦不允许她去喜爱一个女子。
她是这般想的,亦这般要求着自己。
只是,她能束缚自己的眼睛,却终究束缚不了她自己的心。
她想,兴许远离一些便好了。
不看便不痛……
不看便可忘……
所以当慕容家的长老们把她奉为上宾,让她住进这处山明水秀的住所中时,她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看不见,总归是好些的,她曾经如此想到。
却不曾想,原是自欺欺人。
因为,即便不看,亦会念。
翻阅书卷时,她情不自禁会想到她,这首诗,若是从那人口中念出来,想来也会十分动人,因为那人虽不太懂诗词歌赋,但是那清清凌凌的语调,柔声细语时,像极了清冷溪水流过卵石一般的声音,悦耳动人。
她擦拭琴身时,又想起那人当初把它送到她眼前时的情景。
那人得意洋洋的眉眼,却又小心翼翼的讨好,无不透露着带着她的小心机。
她以为她藏的很好。
其实不然,她轻易的便看穿了她的步步为营,可是她并不觉得讨厌,毕竟那人的一头心思,不过是为了让她愿意出门走走罢了。
只是想起自己身上背负的一切,儿女情长终究不合适她。
慕倾嫣脸上的笑意,掺杂着几分苦涩,却又很快敛了去,继续抚琴静心。
就在这时,远远传来一声惊叫,声音中掺杂着害怕和惊慌。
慕倾嫣脸色陡变,她没有听错,分明是月儿的声音。
月儿这个丫头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谁料竟然被娄岚族人豢养的一只大蜘蛛吓一吓,三魂便不见了七魄,哪怕是服了好几副安神药,这几日来依旧有些草木皆兵风声鹤唳,受不得什么刺激,毕竟那只三更半夜对着她垂涎欲滴的大蜘蛛,对她来说实在太刺激了。
想来月儿应该是看自己不见踪影,便出来寻她了,只是不知道这丫头又遇着什么事儿了。
慕倾嫣眉头轻蹙,收起膝起的古琴,脚尖轻点,往方才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远远的,慕倾嫣便看到小道上扭打在一块的二人。
慕倾嫣作为一个不一般的习武之人,夜里看物,自然是要比一般的习武之人更不一般。
尽管安乐此时一身狼狈,估计连她妈都不认得了,但是慕倾嫣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的眼睛。
慕倾嫣气结:“你们二人在做什么!月儿,还不快快住手,看把人打成什么样了!”
月儿听到自家小姐的声音,顿时一怔,停下了手,目光落在抱住自己的‘东西’身上,看着对方肿胀的双唇,马上反应过来,连忙辩解道:“小姐,这不是奴婢打的!”
安乐愤愤然,禽兽,你打的要比我这脸上严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