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的效率是很高的,自从她心里打定了主意之后,她便没有亲自去观察这个小豆丁了,而是让人负责盯着自家这三弟的动向。
——这天,终于有消息传来说她三弟带着其他俩小孩儿鬼鬼祟祟地出门了。
——接着,又来消息来说他和俩小孩儿鬼鬼祟祟地去了酒楼。
不难想象,一会儿应该也是要带着人鬼鬼祟祟地回来的。
至于小姑娘为何这般笃定,因为她知道自家这三弟最近这伙食不怎么样。
据暗卫回禀说,观察她这位三弟近日的膳食品质是一天不如一天,如今似乎是连肉沫都难见半丁儿了。
小姑娘心想,兴许她这三弟是被身边的丫鬟昧了月钱?
不,她三弟似乎也不差这点月钱,可能是手上的银钱都被人掌控了去也不一定。
毕竟前段时间她暗中观察的时候,看着他身边那大丫鬟是各种没大没小的,没有半分的规矩,说是习惯以下犯上之人也不为过。
她这三弟尽管看着挺机灵,可说到底也还是个稚子,他的丫鬟瞧着虽不怎么样,可好歹也是他打小便亲近之人,对方若是别有用心,借口帮他把银钱代为保管,都骗取了去,也不无可能。
原本这位在府里的地位就不怎么样,如今还惨遭身旁之人变相欺压,连膳食都被苛刻了去,日子过得可以说是相当的凄苦了吧。
对此,小姑娘心中毫无波澜,毕竟她这三弟日子过得再惨,与她何干?
不过,此次小豆丁鬼鬼祟祟地出门打牙祭,于她来说未必不是一个机会。
听说还是趁着自己的丫鬟出了门,自己带着人搭着人梯翻墙出去的呢。
真是半分将门子弟的自觉都没有。
出去偷吃归偷吃,可怎么能搭人梯呢?
她在他这般年纪,早就能一跺脚便翻过一丈半的高墙了。
将军府的男儿们,迟早是要被送上战场磨炼的,她这三弟至今还不见开练,如此荒废度日,日后岂不是马革裹尸的收场?
小姑娘眉头轻蹙,也不知自己隐隐在恨其不争些什么,只是这种烦闷的情绪让她略微感到陌生,心情可谓是更加不畅了。
不过,看这小豆丁连大门都不敢走,想必他应该是很担心被泄『露』了行踪的,一会儿估『摸』着还得翻墙回来。
将军府的守卫向来森严,夜晚可不会比白日松懈丝毫,她这三弟打小便在这将军府里长大,想必也清楚得很,哪怕日子过得不怎么样,可他这将军府三公子的身份是不会变的,像被自家丫鬟苛刻吃不饱饭还得翻墙外出打牙祭这种糗事,想必他是不会想让将军府那些巡夜守卫们知道惹笑话的。
故而小姑娘冷静地推断了一下,断定对方八成还会从将军府守卫没有那么严密的地方翻墙回来。
比如,将军府上那片竹林附近——
那片竹林可以说是瞎灯黑火,邻近后山,静谧得很,除了虫鸣鸟叫,一般人烟罕至,遂将军府的门将们一般巡逻不到那儿,当然了,他们也不怕来人,因为竹林这边,除了竹子,还真没有其他什么值钱玩意儿。
但是,这并不代表从这个角落便能轻易入侵将军府,只要歹人出了那片竹林,只要再往前半步,迎接他们的,将会是门将们铺天盖地的刀光剑影。
所有刺客都知道,但凡能力不足者,进了将军府基本都是有去无回。
将军府的实力,可以说是毋庸置疑的。
因为自将军府屹立以来,他们还没有见过哪个刺客能活着从将军府里出来。
刺客虽难进来,可是小豆丁原本就是将军府的人,下人们虽不太待见他,但门将们是隶属将军手下的,和见风使舵的下人们大有不同,他们忠诚且有担当,待将军府的主子们都是一视同仁的恭敬,就算这个小豆丁从竹林里面走出来,也不能代表什么,毕竟他也是将军府的一分子,所以他出现在哪儿都是很正当的,并不会有人为此去为难他。
所以,小姑娘有八成的把握可以在竹林那边遇到她想见的人。
再想想明日要对付的狼群,她心想这真是一个博取同情的绝佳借口。
虽说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值得同情的,可终归得有一个靠近对方的理由。
她疲惫地从床上起来,却不经意间牵扯到身上的新伤旧伤。
小姑娘痛得忍不住倒吸一口气,额头霎时泛起细细的一层晶莹汗珠。
她紧咬下唇,直至口中尝到一丝腥味,这才把身上各处的痛感缓缓压了下去。
片刻,小姑娘用指尖拭掉自己眼角的泪花,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只是每向外走一步,动作间都透着一丝不自然。
毕竟,这一次,她伤得太重了。
很大一部分伤痕,是源于自己娘亲的手笔。
当然,那只是她前两日试炼的一部分,如同娘亲的斥训那般——技不如人,便只能挨打,所以她责怪不了任何人。
说起来,随着她年纪渐长,须学的东西亦越来越多,娘亲和兰姨待她亦越来越严格,如若练功不专注,亦或者达不到她们的要求,挨打或挨罚都是正常的,她身上的这些伤,有些是先前试练不小心留下的,有些则是因为达不到娘亲的要求,被下令惩罚的。
为了锻炼她的意志力,以及独立生存的能力,娘亲并没有给她配贴身丫鬟,故而哪怕兰姨偷偷地给她送来了疗伤用的膏『药』,她也只能独自一人宽衣解带,默默地给自个擦拭。
只因兰姨并不被娘亲允许助她,偷送膏『药』……已是娘亲对兰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大的忍耐了。
她只能如同受伤的小野兽一般,躲在月夜下的黑暗角落里,独自『舔』舐自己流血的伤口。
也不是不曾期待过温暖,可是等来的从来都只有失望,她便渐渐习惯了独自一人去承受。
刚开始时,为了不辜负兰姨的一片心意,她还会好好地使用那些效果似乎还不错的膏『药』,可是小姑娘逐渐发现,不管她再怎么擦拭,旧伤的愈合,终究是赶不上新伤添上的速度,后来她便慢慢作罢了。
除了有些时候难熬一些,其实也没什么感觉。
当然,尽管小姑娘习惯了独自承受一切,可是出于子女天生对母亲的缱绻之情,她其实也是存了小小的私心的。
她想知道自己到底伤到什么程度,娘亲才有可能走出那个冷冷冰冰的清心涧,能来她的床榻前看看她,哪怕不说话,只是抚『摸』一下她的额头……
可是,终究是一次都没有……
她想,兴许真的是自己能力不足,还达不到让娘亲正眼去瞧上一眼的程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