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万物都是遵循一物降一物的原则,就在我以为楼隽书披着那件乖宝宝的外衣得心应手地周旋于每个大人间时,真正洞察世间百态的救星出现了。
楼隽书的父母常年在国外工作,她从小跟着爷爷长大。楼隽书的爷爷是个骨子硬朗的书画家,声音洪亮,面容慈善。我一直以为,祖孙辈之间的相处多是宠爱,就像奶奶对我一样,可是这样一位对我们都很友善的老人却对自己的孙女异常严厉。
清晨,他总是习惯穿一身白色练功服,提着拖把,拎着铅桶,迈着矫健的步子到附近的公园去写地书。天天如此,刮风下雨从不停歇,到了周末,楼隽书就顺理成章成了提拖把铅桶的跟班。然而这并非她的本意,因为我总能看到睡眼朦胧、心不甘情不愿的楼隽书扛着拖把挂着铅桶左摇右摆地走在楼爷爷身后。
楼爷爷最绝的地方在于他从不袒护自己的孙女,就算别人再怎么求情,只要闯祸的孩子中有楼隽书的份,回家后免不了让她跪一晚上搓板。
“爷爷,为什么又要罚我?”
“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你那些坏肠子!”楼爷爷把搓板往地上一扔,“以前有小凯护着你,我看你现在拿谁做挡箭牌!”
楼爷爷口中的小凯,大名廖凯,是楼隽书搬到这儿之前的邻居,简而言之就是她青梅竹马的发小。你问我为什么知道的那么清楚,我当然不可能去求证楼隽书,否则她定会知道我在她受罚时偷乐的事,因为这些都是我断断续续从楼爷爷的训话中捕捉到的讯息。
尽管我没有见过廖凯,但对他却不陌生。廖凯,是个风云人物。
廖凯的学校隔着我们一个区,但我还是能时常从同学们口中听到有关他的丰功伟绩,例如:他的长相帅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虽然大家的描述很抽象(估计也没多少人真正见过),但我可以理解为绝无仅有;他的篮球技术出神入化,据说他有一场连进十个三分球的记录,重点是,曾有五个以上的女生为争抢他的球衣而大打出手动用了120,我想进医院可能是夸张了点,但廖凯受女生欢迎的事实是毋庸置疑的。关键在于,我那个有点高傲,视早恋为毒药的表姐竟然也是他众多爱慕者之一。
在这里,我不得不重新介绍一下我的表姐。表姐名叫佟彤,有着一张标致的瓜子脸,头发天生营养不良却显得她更加白皙,在我眼中她是个美丽而娇气的公主,因为我从没见她洗过一次碗,拖过一次地,就连每天的水果也是舅妈切好端到她面前。这在我们乡下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奶奶和妈妈尽管非常疼爱我,但洗衣服、打扫卫生都是每天必做的事,甚至到了农忙时,我也要加入抢收的行列。
直到后来,有个讨人厌的男生嘲笑我粗糙得像农妇一样的手时,我才知道,原来上海的孩子都是从来不干家务活,大家就像小皇帝般被家长捧在手心,十指不沾阳春水。这我就很不明白了,难道上海的老师都不教育学生“自己事情自己做”吗?
在我成为表姐和楼隽书的小跟班后不久,就发生了件奇怪的事
。原本那个一直嘲笑我的男生突然对我异常客气起来,他以成绩不好为由主动要求坐到我的旁边,每天放学后还硬拖着我写作业。说实话,学校布置的作业我早在自修课上便完成了,我放学回家可是要帮着舅妈烧饭做家务的。
“那我上你家做作业行吗?”
“不行。”
“那你做我的课外辅导老师怎么样?我给你辅导费。”
“辅导费?”
上海的学费和我们乡下比可是翻了几十个跟头,我知道家里是扎紧了裤腰带每月筹钱寄到上海供我读书,有几次田里收成不好,还是舅舅为我垫了学费,为此我偷偷见过舅妈私下和舅舅闹脾气,所以平时我尽量能多做家务就多做点,希望以此来平息舅妈的情绪。现在,居然有机会让我赚钱,我犹豫了片刻还是答应了。
舅妈知道我为同学辅导功课来补贴家用很是赞成,于是每个周末,那个讨人厌的男生便会早早地来到我家,一待就是一整天。
直到某天,表姐气呼呼地对我说:“你再也不要给你同学补习了!”
我不解,再三追问,表姐却涨红了脸几天不理睬我。
我很委屈地找到楼隽书,她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别追问了,你姐不说的我也不会说的,反正,就是你姐的**被曝光了。”
辗转了几个同学,我才知道,美貌的表姐素来对男生若即若离,走得是神秘路线。可是不知从哪天起,男生中突然流传起了表姐的喜好,甚至连表姐的内衣尺码他们都了如指掌。想来想去,那个到我家补课的同学嫌疑最大!气愤不过的我决定找他问个清楚。
放学后,我一路尾随他回家。就在我乘四下无人想要追上他的时候,他却被几个外校的高年级男生拦住了去路,我只能躲起来静观其变。
同桌被他们吓得慌忙掏出钱包恭敬地递上去。
“靠!他当我们要饭的!”为首的男生恶狠狠地拍掉他的钱包,转头对身后的人说,“阿凯,你说怎么修理他?”
我这才注意到,墙角的摩托车上还坐着一个男生,他手插裤袋,慢慢站起来。好高啊!我第一次见到这么高的男生。
他微微侧过头,光线正好打到他的脸上,我一怔!
如果说当年是因为我没见过世面才被震撼到,那么很多年过去后我再也没有遇到一个让我一眼就浑身为之一颤的男人了。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传言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眼窝凹陷,鼻翼高挺,人中深陷,唇线削薄,和我们异常不同,他是中国人吗?我不禁怀疑。
“你是**中学初三(2)班的张佩奇吧?”廖凯弯下身子靠近我的同桌,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抹着一丝不寒而栗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