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嫣然说到这募然停下,表面上闲闲地端起面前的茶杯,实际上视线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尹知若,她必须抓住尹知若神态中的异常,哪怕是极其微小的异常。
可惜,知若只是轻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撇了撇嘴,仿佛听多了这样的说辞,就差没有直接说出“鬼才信!”了。
秋嫣然下意识地真正顿了一下,抿了一口茶以作掩饰,心里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失望。
“在梦里,你没有同我大哥和离,而是留下来成了若姨娘,”秋嫣然继续道,“虽然只是个妾,但是大哥和我们整个侯府都待你非常好,连后来娶的正室,呃,也就是我嫂子许氏都越不过你去。当然,你也很好,孝敬公婆,对我和二哥都很爱护,我们……”
“够了,”知若再次撇了撇嘴,神色、声音中满满的都是讥讽,“先是背信弃义、贬妻为妾,后又不尊礼教、宠妾灭妻?秋姑娘,你该是多么怨恨秋候爷才会做这样的梦?不过,这都是你们秋家的事,只要别往我身上泼脏水就好,我可不会自甘堕落与人为妾。”
不只知若,许元娘也是借着低头吃蛋糕的动作掩去了眼里的冷笑,原来季氏和秋嫣然打着这个算盘呢,还自以为是地编出这么一个所谓的梦来,真是白日做梦了!这也是秋逸然的意思吗?他们一家还没死心,还觊觎着尹知若和她的丰厚嫁妆?可是他们也不想想,尹知若在当时那种突逢巨变、恐慌无助的状况下都没有自甘为妾,如今形势明显好转,带着弟弟妹妹活得富有自在,又怎么可能头脑发昏去委屈自己?何况季氏还曾经同山匪勾结企图打劫梅庄?
完全不给秋嫣然喘息、辩驳的机会,知若的声音越发冰冷:“秋姑娘,早在我冒着被人非议的风险将如秋送给你们庆元侯府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们两家的过往情分也好,恩怨也罢,都从那时起彻底了断了。我今日之所以会接你们的拜贴见你们,只是想着你还是个小姑娘,与这些是是非非无关,再则我与秋夫人也没有任何过结,我虽不可能同你们作朋友,但也无须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你若再这样荒谬地弄个什么梦之类的来作践于我、污我名节,休怨我不留情面。”
“你……”饶是秋嫣然前世在后院中也算身经百战,终究没有想到知若会这样毫不留情地当面揭底,在她脑中,尹知若天真好骗、懦弱柔顺的映像实在是太深刻了。
好在,无论如何,她这趟也算是没有白来,至少可以确定,尹知若不是重生的,否则,在她说起那个“梦”的时候也不会是刚才的反应,虽说都是发怒,但愤怒点不同不是?
很明显,尹知若刚才的怒气只是因为世家女子对名声、气节、还有嫡庶之别的重视,在世家嫡女所受的教育中,妾就是奴才,自甘为妾就是下贱行为。还有就是,尹知若眼中那赤裸裸的鄙视也让她心惊。
对,鄙视,她今天感受最深的就是尹知若对她、对他们庆元侯府深深的鄙视,这种鄙视远远胜过愤怒,甚至,她莫名其妙地有一种感觉,觉得尹知若因为这种鄙视而根本不屑于愤怒,虽然这样的感觉让她很不甘。
秋嫣然暗暗压下涌上心头的怒气,才一脸委屈道:“尹姐姐误会了,我……我没有……,我就是觉得突然做那样一个梦很奇怪,但是在梦里我们所有人都很幸福,梦里的尹姐姐也符合之前大家都说的温柔和气的性情,所以就……。外面都在传尹姐姐你变化大,像换个人似的,我就想,是不是你误会了我们侯府什么,才……没有像梦里那样留下来。”
她真的很想搞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今世的尹知若变化这么大,不仅是对秋逸然和他们侯府的态度变了,连整个人的性情都变了,甚至气质都更加突出,呃,应该说是气势,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使是重生,也不能让一个人完全改了性子,比如她自己。那么,又是什么原因让尹知若变化如此之大呢?
知若“噗哧”一声,一副怒极反笑的模样:“秋姑娘,你说了这么一大通话之后,我发现我只能说一句话了,你很会做梦,希望心想梦成,可惜梦就只能是梦。”
“或许吧,”秋嫣然今日的忍耐也是一而再地让知若刮目相看,“像尹姐姐这样经历过噩梦一般遭遇的人或许不再喜欢做梦,也不相信梦,可是我却相信很多时候梦也是一种启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