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便是朝夕节, 不仅秦水城中热闹,秦水城外也是灯光映天, 围城的湖面上扎着河灯与彩莲, 有许多娇俏的女子嬉笑走过, 又将手浸在微凉的河水中, 轻轻拨动水面,便将灯推出许远。
秦水城的小倌都是看管得比姑娘还严的, 所以在这种热闹的场面下,也没几个面容白净的“公子”在。
白风听说, 像养在男风馆的公子,为了避免以后野心大要生事, 是自小捆着不准出馆的。他觉得像谢虚这样的少年, 哪怕不会被秋池水“捆”着, 也定被死死束缚在一方之地……毕竟他生得这样好看, 若是被外面的人瞧见觊觎, 哪怕只磕破了一丁点角, 都会教人心疼又悔恨。
所以他想,谢虚见了外面的景象, 应当觉得很新奇才对。
他想让谢虚开心。
也想在这场契机中,谋取那一星半点的心动。
只一声清鸣,无数只明黄的灯笼升腾起,橘『色』光点摇曳,好似在苍穹中开了枝含苞欲放的花。白风拨开船上挂着的软烟罗,让谢虚的目光落在那漫天的灯笼上, 侧颊被灯光映得柔和。
“喜欢吗?”他没有告诉谢虚,这是他特意安排的。
谢虚望着那密布的孔明灯,黑沉的眼睛都似被映亮了点。
“这样很容易失火。”谢虚默然片刻后道。
“……”
“……我会让衙役和更夫多巡逻几趟。”
直至陷入沉默中,谢虚才反应过来他方才有多不解风情——至少依黎庭的话,他还没到会欲拒还迎的段位,便先百依百顺哄着客人。像方才那样的问话,只答“喜欢”便好了。
少年微微站起身来,画舫平稳得没有一丝抖动。
船舱空间很大,谢虚便是伸展了身子也有大片的余裕。他站在船檐上,极认真的又看了半晌,湖面空『荡』『荡』的,除了花灯,其他船都隔了他们有百十里远。
光芒便也落在谢虚的面颊上。
他是真正的,光芒万丈。
那像是只出现在臆想中的美人,忽而侧了侧脸,极长的睫羽敛下一层阴影,那不可触及般的灼人美艳,在刹那间出现在眼前。
近在眼前。
“喜欢。”
他淡淡道。
白风出神了半晌,才觉得自己微妙的被迁就了。
但谢虚是在很认真的迁就他。
他的脸因为那两个字红成一片,连耳朵上都是滚烫的热度;他像是没牵过心上人手的黄『毛』小子,猛地扭开了头,看着那满天的灯盏,害羞又不可思议地咳呛了几声。
等过了三更,白风便也送谢虚回南竹馆了,要不然秋先生,怕是要来寻他的麻烦。
他一路上都挂着笑。
不是平日温温吞吞的假笑,而是几乎掩藏不住,要从心里跳出来的雀跃。
白风看着谢虚向他告别,要转身离开。他的黑发随意地散在肩头,微微一触,便滑得似要从手心溜走,又『露』出那一截雪白的脖颈来。
突然便忍不住了。
“谢虚。”他叫住了少年。
这并不是个好时机,三日后,他可以手捧着万两黄金,将人牢牢把控在手中——
那才是他应当风光的时候。
白风这么告诫着自己,却还是忍不住泄了点笑意,神『色』温柔:“三日后,我取万两黄金,来为你赎身。”
他看见黑发的美人,『露』出了平淡至极的神『色』,没有一分喜悦。
谢虚甚至微微皱着眉,拒绝了他:“我不要。”
白风的笑一下子僵硬在唇边,一股没顶凉意,几乎让他的骨头都冷得生疼。他将那些暴戾神『色』都掩盖得很好,装作不在乎地问道:“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没有。”
白风这次沉默了许久,才像是解释般地道:“我并非是那些酸腐书生,说着有情饮水饱的傻蛋。我家中还有许多银两商铺,祖父与父亲也还在朝中做官,我会给你最好的生活,让你过得只比从前快.活。”
“你喜欢看花灯,我们便日日看;喜欢写字画,我便押那些鸿儒亲自教你……”
“白公子。”谢虚却打断了他,神『色』如往常一般无异,连白风都想不出来,他怎么能这样平静地说出绝情之语。
“我从未打算离开南竹馆。”
白风抿了抿唇,盛怒:“你难道打算一辈子,就这样做个『妓』子?”
谢虚极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还没说自己的目标。